“公子,剛剛那個人是叫木流風?”
“嗯。”初染點頭,“其實我與他也不過數麵之緣,聽說是個富家公子,你這麼問,可是有什麼不對?”
“據我所知,這附近數城都沒有姓木的大家,他這一說,著實蹊蹺,我看公子多少還是防著他些。”蒼玄把馬車的布幔撩起,待初染坐好,便甩鞭驅車前行。的確,那男人太過貴氣,即使是家中殷實,可這通身的雍容華麗卻不是平常人家所有。若說他是從遠地來,又為何偏偏隻在此處落腳,看剛才的情境,他分明是芙蓉閣裏的常客,看來此人頗有文章,不得不防。
“他之於我,也不過是個過客罷了。”初染一笑,“再者,出門在外,能坦誠的本來就少之又少,我們不也是如此麼。”
“話是這麼說,可你畢竟是女兒家,小心些總是好的。”蒼玄溫言勸道,“你若是有個什麼,我要怎麼向宮主交代。”他記得,他剛認識她的時候,她不過是八九歲的娃娃,總喜歡站在風燼背後,牽著他的手,然後“哥哥哥哥”地叫,那個笑容,幹淨而純真。
“你老是拿哥哥壓我。”初染的眉刹時堆在了一塊兒,神情裏滿是無奈,“你呀你呀,心眼兒比針孔還小。”
這個男人,從相識那天起便是寡言少語,不善辭令,臉,又偏生長得剛毅冷俊,讓人看不出情緒,即使是說些關心人的話,口氣也是硬的很,可獨獨對著她的時候,這個鐵錚錚的漢子才會露出些許柔和。三年來,她在哪裏,他便在哪裏,寸步不離。
“你還是坐進去吧,外頭涼。”蒼玄輕歎一聲,幫著把簾子放了下去,“到了,我再叫你。”見此,初染努了努嘴,終究是聽了話,可還是小聲嘀咕了幾句。
回頭看了眼後麵,蒼玄的唇稍稍動了動,勾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初染不知道,這張刀刻的麵龐,在那泠泠月光下,竟也如此溫暖柔和。
流熒撲閃,寂靜的夜裏,噠噠的馬蹄,顯得格外清晰......
約莫半個時辰,馬車漸漸慢了下來,車外傳來蒼玄的聲音,可初染舉著窗簾的手卻遲遲未動,目光定定地看著遠處一隅。蒼茫的夜幕,泠月就在紫檠峰頂的縹緲薄霧裏若隱若現。周圍,一片叢巒疊嶂,層層翠翠。第一次那麼仔細地打量著這裏,果然森冷中透著威嚴和詭異,也怪不得人們對它噤若寒暄了。
“你怎麼了?”
“沒什麼。”初染擺了擺手,微笑舒然,卻仿佛是歎息一般,“蒼,你看這傾雪園的桃花,真是越開越豔了呢......”
那一片殷粉純白,瑰麗如荼,瑩潔剔透,似錦色朝霞,蒸慰絢爛。數之不盡的虯枝盤桓,萬頃成海,那團團明豔於微風中曼妙蹁躚,綽約旖旎。更為怪異的是這滿園桃花長開不敗,無論是何種節氣,這番芳華全然如昔,分毫未改。而其中更是有一株奇珍,傳言它能開出五色花朵,且每當夜闌人靜,還能唱出泠泠清歌。
故而,江湖人紛紛想要入園一探,可多年以來,他們全部有去無回,幾天之後,有人在附近的山岡發現了他們的屍體,躺在一片瀲灩的桃花叢中,神色安詳。
自此,“鬼園”一說便傳了開來,也鮮少有人敢來此,原本就清靜之地變得愈發沉寂,隻是這桃花依舊燦爛,歌聲依舊逍魂。
“宮主。”忽聞一清越之聲,回首望去,但見青衣微動,玉帶飛揚,英姿勃發,眸子,含幾分蒼玄的冷,卻又有些微清澈,一抹瘦削影,風華卻難掩。
“是嵐鏡啊。”初染走下馬車,衝他笑笑,“這麼晚了還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