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染是連夜趕回去的,他本想攔,卻終究沒有開口,隻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慵懶地倚在窗邊看著那分纖弱的白色淡出視線。
金碧矗斜曛,瑰麗的殷紅瀲灩,一如當年。
那時候,她是二八年華,桃花樹下,他抓過她的手,卻被她一臉羞赧和防備地躲開。而現在,她看著他的眼睛裏,卻是寧靜和狡黠。
“慕容,這不是談條件,而是必須。——這解藥,你必須給。”
雲淡風輕的笑容,風華萬千。
夭兒,我說過你是一隻豹子,隻有將來露出牙齒和利爪,才能站在我身邊。所以,我必須等著你長大,所以,我給你十年的時間......
掀簾入帳,初染對上一室詫然。大概沒料到她這個時候回來,裏麵三個人都怔著不說話。水芙蓉看著她一步步走近,喉嚨口頓時一陣發緊,心中忐忑,身體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緊張,竟不可遏止地顫動起來。她回來,是不是事情有了眉目?水芙蓉這樣想,她用力地握住自己因慌亂、興奮以及種種錯雜的感情攪地發涼的手,穩下心神求證性地問:“有法子,是不是?”她牢牢地把目光在初染身上鎖住,片刻也不敢移動,生怕她又像前幾回,不說話,隻搖頭,她已經怕了。
初染微微點了點頭,挨著毓縭坐下,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冰涼冰涼的,還在發著低熱。剛毅冷峻的麵容很是鬆軟,盡管蒼白,卻平白多了幾分柔和。
“把派出去打探情況的人都召回來吧。”
“這麼說,姑娘真是找到救人的法子了?”李仁河鬆了一口氣,連日來不安的心緒總算是安定幾分。
“算是吧。”初染答地模糊,示意一邊的霍青玉把毓縭扶起來,爾後取出藥丸塞進他嘴裏,自己則取過杯子含了一口水,用一根短小的竹管將水送進去,再微抬起他的下顎。
喉間一動,總算是讓他吃了藥。初染鬆了一口氣,拭了拭額頭因剛才疾走冒出的細汗,指了指毓縭受傷的肩胛:“這些日子是上的什麼藥?”
“隻是普通的傷藥,昨天開始我叫人去尋了旋草。——其它的怕犯衝,不敢用。”
“哦。”初染應了一聲,讓霍青玉將人放下,再從修中取出幾粒略小一些的藥丸過去,囑咐道,“搗碎了,用這個敷。”
李仁河接過,猶豫了片刻,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姑娘,可有把握?”畢竟,這毒玩笑不得,稍有差池,回天乏術。
初染聞言揚起臉看他,淡漠的神情直看得他有些窘迫。正要解釋,卻聽她道:“死馬當活馬醫。”
“這......”三人臉色一黯,這時,初染又開口:“放心,至今我手底下沒死過人,我還不希望他壞了我的招牌。”
聽了這話,他們懸著的心又慢悠悠地落下,才片刻工夫,李仁河的心裏頭已經不知道上上下下多少回。這女兒家的心思,真是猜不透啊,他歎。
毓縭醒過來,是第二日晌午。天氣晴好,籠得大帳也格外粲然。
抬手按了按額頭,毓縭有些恍惚,頭很沉,整個人很累很疲乏。
睜開眼睛,忽然一束光芒射入,紮地他生疼。反射性地眯起眼,待適應了周遭的亮度,他才又緩緩地張開。
大帳......原來是在這裏。
他支著身子想起來,可左臂似是被什麼給壓住了,側眼看去,一張恬靜的睡顏映入眼簾。那個白衣女子就這樣枕在上頭,呼吸平穩,黑亮發間那張瘦削的臉,顯得格外蒼白。
她,一直在這裏麼?
“呃。”大約是被毓縭的響動擾著了,初染模模糊糊蹭了蹭,眼皮開開合合,終於慢慢撐開,神情慵懶而疲憊:“你醒了啊,怎麼樣,覺得好些了麼?”
“你救的我?”
“我說過不想背死人。”
一時間,又安靜。
似乎他們兩個人,從來都說不長。
看她別扭,毓縭歎了一歎,伸過手細細地磨挲起初染的臉頰,啞聲笑道:“下巴都尖了,這些日子真是難為你。”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初染有些錯愕,以致於坐在**榻邊的她忘記了動作,任由他撫著,一個“你”字卡在喉嚨口,沒有了下文。
“藥弄好了,是不是現在——”水芙蓉邊掀簾邊問,眼睛卻在看見兩人這略顯**的動作時一陣刺痛,整個人仿佛被石化,想說話,嘴裏卻發不出聲音,想邁步上前,腿卻已然僵硬。手上一個打顫,藥“啪”地一聲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