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五)(1 / 1)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引得二人皆驚。而初染卻是毫不在意的模樣,反而歪頭笑道:“怎麼了,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風姑娘這話何止奇怪。”一聲清潤之音,秋慕雲含笑推門而入,那看著初染的眸子多了幾分壓迫和犀利。緩步上前,他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番麵前依舊蒼白瘦弱的麵孔,然後“嘖嘖”地搖起頭來,很是惋惜地說道:“誒,我看風姑娘今日印堂晦暗,麵相是大大地不好,難怪要說胡話了。”

“我氣色向來不大好,這次托秋相的福更是差了幾分。”心知他這是要抖包袱,初染索性順了他的話半開玩笑半譏諷道,“幾天不見,秋相能掐會算的本事倒是又高了不少,敢問這印堂晦暗的毛病要怎麼治啊?”

“風姑娘這話是問對人了,我這裏剛巧有一劑偏方,很是好用,風姑娘要不要也試一試?”秋慕雲笑著從袖中取出一個藍紋碎花的小藥瓶晃了晃。初染不明所以,毓縭見了卻是大驚:是他太自信,還是其中另有因由?

不動聲色,秋慕雲負手走至初染身邊,拉過她握在劍柄上的手,然後強行掰了開來。 “風姑娘大概不知道,這除了麵相,我可還會看手相呢,雖說猜不得八九分,不過四五分的功力還是有的。”看出初染一閃而過的慌亂和掙紮,秋慕雲更加坐實了自己的猜測。毓縭今日攻城,的確出乎他的意料,思來想去,隻能是這個女人從中做了手腳,然後得以蒙混過關。

看著指尖愈加濃重的青紫和冷硬,毓縭的臉變得很難看。的確,以秋慕雲的縝密,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更何況這不過是普通的毒。該死,他竟如此疏忽!

長劍一轉,毓縭眸光皺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往秋慕雲手邊挑去。袖口絳紫的雲紋圖案霎時就被淩厲的鋒刃劃破,秋慕雲下意識一鬆手,等回過神,那藥瓶已經穩穩落入毓縭手中。

趁這個空隙,初染快走幾步,捏住袖中毒針抵住了秋慕雲的咽喉。“別動!”

“風姑娘這是做什麼?”秋慕雲依言,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出其不意,這是跟秋相你學的。”初染諷道,手上的力道不禁大了幾分,“給我解藥。”

“解藥?”秋慕雲“哧”地一聲笑出來,衝毓縭努了努嘴道,“喏,不是在那兒嗎?——看來風姑娘今日的確有些糊塗。”

“我不認為你會冒險把最後的籌碼放在身邊。”初染平靜地道出這個事實,唇邊有著嘲諷的笑容,“糊塗?!跟秋相打交道,我可不敢糊塗,否則一個不小心,會被人吞地連骨頭都不剩。”三番兩次以她的性命相要,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屢試不爽,那個優雅從容的男人,永遠以睥睨的姿態立於高處,修長如玉的手,隨心所欲地操控著世間百態。比起修羅,也許,他更可怕。

“那風姑娘想要如何?”秋慕雲用商量的口氣問道。

“很簡單,用你的命換我的。”

“如果我不答應呢?”秋慕雲反問。

“那就跟我一起死。”站在權利頂峰的男人,都是貪心的,一如慕容。她不相信,他舍得放棄手中的一切,所以,她在賭,贏了固然最好,若是輸了,她也不虧。

“你瘋了?!”毓縭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一臉平靜的女子,她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為了活著,曾經她舍棄了全部的驕傲和自尊向他低頭,但是現在,她卻想要放棄。那一張桀驁決然的麵孔,竟沒來由地讓他感到了不安。

沒有理會他,初染僵著手將毒針又捏緊幾分,喘息聲微微加重,有些無可奈何地開口:“秋相果真固執,看來這次我是討不得便宜了。”搖搖頭,她鬆開了他手中的桎梏,然後隻身退開幾步,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將毒針對準了自己的頸。毓縭想要阻止,卻被她出聲攔下。

“毓縭,如果我為了可以活著而讓你陷入兩難,我會看不起我自己。”初染努力地穩住那因冰冷而漸漸麻木的手,眼前突如其來的倦意讓她有了片刻的暈眩和恍惚,她一步一步向後退著,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如果有一天,我成為了你的包袱和累贅,成為了旁人威脅你的籌碼,又或者,成為了你獲得勝利唯一的障礙,那麼,我寧可不要這條命。”

纖細的銀芒,驟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