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二)(1 / 1)

微風裏涼薄孤高的影子,頓時衍生出令人無法仰視的光芒。

黃延臨眯了眯眼睛,眼前的男人讓他憶起了多年前殿試之時,那個對著皇帝未曾屈膝的少年,他說:終有一天,我會讓天下海清河晏,一軌同風。

海清河晏,一軌同風。

嗬,真是倨傲!黃延臨啞聲笑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其餘眾臣麵麵相覷,也覺尷尬,陸續跪安。秋慕雲與皇後說了幾句,跟著作揖告辭。偌大的庭院,隻剩了她們三個。

“娘娘。”初染匆匆上前,眼中掩不住的焦慮之色,“娘娘見過他嗎?”

顏洛嘉點頭:“昨天晚上,這裏。”

“那......這事與他有關嗎?”初染咬了咬唇,抬頭望進她的眼睛,直到見她搖頭,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

“謝謝。”

“不用。”顏洛嘉答得疏離,“或許有一天,你會恨我。”

恨?!初染有些訝異。

“以後是以後,現在,我該謝你。” 情義與道德,往往太難抉擇。顏洛嘉一句話,雖不能定毓縭生死,但仍可以毀了他。“或許,你是個好人。”

好人?!喃喃著這兩個字眼,顏洛嘉有些怔忪,爾後卻是輕聲笑了出來,眸中似有淡淡的水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我,真是有趣的說法。——初染,你這樣的人,是不該在這裏的......”

好人,什麼叫做好人?!

“丫頭,我知道你是真心待他好。”也罷,搖搖頭,顏洛嘉喚過一邊的侍女,繼而對初染道:“他在憶晴居,你跟著清鷂去就是。”

憶情?很奇怪的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心不在焉地道了聲謝,初染轉身離去,背後,是顏洛嘉似是而非的低喃:“初染,別忘了那ri你說過的話,也千萬不要負他......”

初染,很多時候,人生經不起一次放手。希望,你們不要像了我。

軟紅迤邐的盡頭,後冠鳳袍下寂寞的魂靈,心生歎息。陽光斑駁,不知是初染眼花還是別的什麼,匆匆一瞥,那端莊持重的身影,蒼白地近乎透明,光線裏剝離出來的碎金,直看得她挪不開目光,直到清鷂喚她,這才回過神來。

“姑娘這邊走。”

應了聲好,初染別過頭,匆匆前行。

草木蔚然,花影闌珊,偶有暗香浮動,彩蝶翩躚,似是極清淨之地。

“知道嗎?這是憶晴居,它的主人叫做毓晚晴。”

初染一個激靈,腦子裏突然就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令她措不及防。

誰,究竟誰與她說過?而毓縭,又為什麼會在那裏?

“清鷂可知這憶晴居是什麼地方,怎麼如此偏僻?”初染試探著問,既然顏洛嘉肯叫人帶她去,那就說明這並非是無法觸碰的禁忌。

“回姑娘話,前些年皇上重修了這地方,所以原先住這兒的小主娘娘都挪去別處了,這才少人。至於憶晴居,奴婢也不大清楚,聽說是為了一個故人。”

“哦?”初染點點頭,隨即又笑,想不到魏子辰**成性,竟還有掛心的女人,這可當真奇了。“不知是哪位故人,叫皇上也念念不忘?”

“這個......奴婢就不知了,總共也沒來幾回呢。”清鷂為難地搖了搖頭,忽的像是想到什麼,於是又開口道,“不過每回娘娘來,都要看著門口的匾額念上幾句什麼天什麼草,什麼人間晚晴的。”

晚晴?!

“可是‘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初染大駭,急地一把按住她的雙臂連聲催促。

晚晴,毓晚晴?!

念叨著這個名字,她仿佛覺得頭頂湛藍的蒼穹,頓時昏暗下來,密雲不雨,膩得人想要發狂。

“姑娘,奴婢不認得字......所以,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清鷂被她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一麵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言辭,一麵細細打量著初染的神色。“奴婢笨嘴拙舌的,有可能是聽叉了,姑娘千萬別急,奴婢......”

“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笑,初染訕訕地鬆了手,“我太心急了。”

沒想到初染會開口道歉,清鷂頓時呆若木雞,一臉的難以置信,直到紫笙提點,這才如夢初醒,忙小跑著追了上去。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初染有滿肚子的疑問和憂慮,正思量著過會兒要如何開口,卻聽前頭院中傳來兵器交疊的錚然之音。暗叫一聲“不好”,她急急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