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了三日,東溪崗突然又如前幾日那般騷動起來,深更半夜的火光衝天,驚得正在睡覺的所有人都爬了起來。
“怎麼回事?”錢安娘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但黑夜裏卻無人回答她。
她趕緊披上衣裳,下床穿了鞋到窗口去望,隻見樂家軍裏火把陣陣,似乎將士們在整裝集合待命。她心裏一驚,白天都還好好的,現在是怎麼回事?
“安娘,安娘!”伴隨著雜亂的呼喊聲,錢安娘轉頭看去,見錢家各姨娘和小姐們都到她房裏集合了,便迎了上去。
“安娘,會不會真打起來了?”錢紅佩微微喘息,眼裏有著驚慌。
錢安娘蹙眉,半晌後才道:“也許是抓奸細什麼的,上次不也這樣?”
“但是這次好像不同,我過來的時候,看見沈禦風調派著人手,不少人都往外頭去了。”錢紅佩憂慮的走到錢安娘身邊,與錢安娘一同看著外頭的騷亂。
“先不要慌,看看動靜再說。”錢安娘一邊說著,一邊穿戴好了衣物,心想以不變應萬變。
在錢安娘的不斷安撫下,錢家眾女穩下心神來,陪著錢安娘一起在房裏等著,不時往外張望,觀察著外頭的動靜,卻也沒人敢真的跑出去,這到底是男人的事。
跟錢紅佩所猜測的一樣,這一次是真有不同,不是簡單的做戲給人看。當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算作是演戲,但這場戲,演的似真似假,目的就是要以假亂真。
“禦風,你越權了。”季墨緊繃著一張臉,看著跪在下邊的沈禦風,怒火一觸即發。
“是,王,我越權了。”沈禦風抬頭,不懼的迎向季墨的視線:“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衛聞將樂家軍困死在這兒,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王一敗塗地。我們的糧食最多隻夠維持十日了,而衛聞依舊沒有進攻的打算,我隻能出此下策。而且王應該很清楚,寧願打算利用路勝的兒子,迫使路勝不敢輕舉妄動。如果我們再不主動,將慘敗於寧願之手。”
季墨頭一次對沈禦風拍案,黑眸裏火焰跳動:“你之所以選在現在,是因為她!”
沈禦風心裏一顫,就知道瞞不過。他鎮定地答道:“王沒利用她,是我利用了她。事成之後,王可以殺了我向她謝罪。我不怕死,我怕的是王輸。王知道,我沈禦風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王登上帝位,創建太平盛世。若能以我沈禦風之命換得王之霸業,沈禦風死不足惜。”
沈禦風的眼裏似有淚花浮動,一旁季墨的親信突然全都跪了下來,紛紛求情。
季墨沉默半晌後起身,走至沈禦風麵前,語氣稍緩:“你是盡忠,卻也陷我於不義。”頓了頓,他微歎:“你知她今日胎動,又問了軍中大夫知她近幾日即將臨盆,便故意選了今日起兵。衛聞會因此方寸大亂,顧全她母子性命,違逆寧願旨意。”
帳簾微動,原本要進入之人悄悄駐足。
沈禦風側目,故作不知,以沉痛之聲說道:“請王原諒,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我會趁亂救出路勝之子,路勝再無後顧之憂。”
季墨閉了閉眼,擺手:“罷了,你已得我令牌,兩軍戰事已起,我縱然將你斬首,也無濟於事。你起身罷,去執行你的計劃。”
“禦風遵命,謝王不殺之恩。”沈禦風起身,轉身卻見帳簾已被掀開,錢安娘從外頭進來,看著他的眼睛卻無怨恨之意。他稍稍頓足,朝她微點了下頭後從容離開。相信方才的話她都聽見了,也不至於誤會王什麼。
季墨微微一怔,遂即明白沈禦風喚錢安娘前來之用心。他知道自己擁有一個智囊軍師,但此刻卻有些異樣感受。沈禦風是不讚同他待錢安娘好的,而這一次卻沒讓錢安娘誤會他,他不知沈禦風是不忍——亦或是還想錢安娘主動幫他。
“路勝的兒子怎麼會在衛聞手裏?衛聞想做什麼?”錢安娘不問別的,就問這令她吃驚的事情。自從錢香亞與她大吵一架,她知道路勝那日是將錢香亞當成她才……之後,她便不敢去見路勝了。但她不敢去見路勝,不代表她不關心他,特別是那個討人喜歡的望兒也曾將她當過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