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安娘一遍遍的給他梳著黑亮的頭發,直到再沒有一絲打結,她才慢慢的開始給他束發。滑膩的愛不釋手般的觸感,即使是衛聞那黑發也沒有的,她輕歎:“幹嘛非要這樣子……”
他讓她伺候他沐浴,穿衣,梳頭。
這也許在別人眼裏是一種羞辱,但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穿上那樵夫裝的真正意思。他是想在她手裏變成皇帝,而她則是第一個看見他身穿龍袍的人,也是親手替他穿上龍袍的人。
“這樣不好?”季墨看著鏡中的她,淡淡的笑。幾個月沒看見她了,她似乎快樂很多,不像他。他知道她為什麼快樂,不禁再一次認識到,她與他沒有可能。
“也不是不好……”錢安娘小心的給他戴上象征他身份的皇冠,手整理著他腰間的黃帶子,低頭淺笑道:“隻是我心裏好疼,明知道你故意的,我還是心裏難受。”
“有我疼嗎?”季墨也一聲輕歎,轉過身來將她抱住了。當心底的悸動傳來,他知道他缺的就是這麼一份溫暖。有時候他都懷疑他跟衛聞是同一種人,缺乏溫情的那種人,不然怎麼會同時看上一個並不美麗但卻溫暖的女子……
錢安娘有一刹那的僵硬,但下一刻她就放鬆下來,她伸手抱住他的肩,心裏則是對衛聞的歉疚感。但她不能不抱,她了解這個即將成為皇帝的男人,隻要她一如既往的溫柔順從,他就不會真的強迫她。
在他眼裏,她就是溫柔順從的女人,雖然實際上她並不是。他知道她隻留了一麵給他,但是他喜歡這一麵,她有時候覺得他有點幼稚。
“季墨,你是皇帝了。”她輕輕拍著他的背,背上是光滑的發絲,光滑的絲綢衣裳。她想到衛聞,要是給他看見,他不定要傷心成什麼樣,其實衛聞也幼稚。
季墨悶在她懷裏道:“皇帝就不是人?就不會心疼?”
“但是皇帝比任何人都堅強,可以舍棄平常人不能舍棄的東西,甚至於人、情感。”錢安娘輕咳一聲,說道:“如果郎未娶,妾未嫁,我寧願委屈點做個宮女。但是,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了。”
他從來沒跟她將話挑明,這一次……她暗暗有些心驚,看來果真是幾月不見,就有些變了。這是自然的,萬萬人之上的他,必然會開始想要掠奪,幸好他現在還沒有這種實際行動,不過是有些衝動想用權勢誘惑她,將她留下而已。
季墨沒說話,靜靜的沒動。
“我想你應該知道衛聞為什麼放棄他的身份,雖然實際上那並不可能。”錢安娘歎了聲,說道:“如果他是五皇子,以我的身份就做不成五皇子的正妻。你看我這樣性格的人,怎麼會願意自己受委屈?如果他讓我受委屈,那他也就不是真的愛我。所以我知道我不能受委屈,他也知道,隻能他犧牲一些。”
“那時我也想過放棄,但你選擇的一直是他,我比誰都清楚。”季墨放開她,黑眸裏有一絲火焰。
錢安娘鎮定地道:“因為我太了解你了,即使對你動心,我也不會選擇你。”
“為什麼?”
她笑著蹲了下來,仰頭看著他:“你放不下的,而我不希望你不快樂。你要是放棄了,誰來收拾這一團混亂?我不是紅顏,不想做禍水。”
頓了頓,她傷感地道:“季墨,你覺得要是我們真在一起了,會有好結果嗎?”
季墨心裏一顫,目光黯淡下來。
他知道她的傷感所為何來,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除非他能完全將她藏住不被任何人發現,否則都將會是一場軒然大波。當時他的部下不會允許他們的王犯下這樣的錯,跟敵國皇子的女人‘苟且’;現在他的臣子不會允許他們的皇上犯下這樣的錯,喜歡上一個如此身份‘配不上’他的女人,更勿論要納她為妃或是為後。
如果他放棄一切,所造成的局麵並非他二人可以承擔。也許,從此亡命天涯……也許,連亡命天涯的機會都沒有……而他想給她的幸福快樂,都將成為泡影……
“替我穿衣吧,怕也就這麼一次機會了。”季墨站起身來,麵色恢複平日的冷漠,但語氣依舊輕柔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