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二十七年,秋。時間驚人的重疊到了一起。
離慕容靜重傷暈迷已經一年零八月了。雲千葉臨死前的一掌淩厲凶狠,她筋脈被盡數震斷,原本是沒有存活下來的希望。
那一天,在場的人,除了青歌和冷月,還有一眾禁衛侍衛,全都親眼看到她被離京歸來的容聿緊緊抱在懷中。
一向風輕雲淡,好像什麼事情都難不住的容世子,臉色驟然大變,一張如詩如畫的麵容,蒼白的沒有半點了血色。他顫顫抖抖地抬著手好半天不敢移到她的鼻息之下。
那一天,天近正午,暖陽高照。陽光灑落在他的白袍上,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的溫暖。他清瘦孤立地抱著她,眸光暗淡,雙目呆滯,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
他說:“慕容靜,誰允許你不等我回來的?你若是這樣就死了,我便將你的屍體挫骨揚灰,再找來得道高人將你的靈魂禁固,讓你永世不得操生……你敢死給我看看……”
要將堂堂皇儲挫骨揚灰,讓她靈魂難安,這樣的話說的這樣絕狠,也隻有容聿才敢。
奉天殿一時沉寂無聲,沒有人敢指著他說一句大逆不道。
時至今日,元寶守在床邊,望著慕容靜安寧沉睡的麵孔,每一次想到那天的麵畫,他的心裏都能滴出血來。
他原本答應慕容靜會在她及笄禮那天趕回皇宮,奈何事與願違,他被皇父的人牽製住,是容聿趕回京城時,在路上遇到了他。
若不是為了救他,容世子又怎麼會遲了一步。
“元寶公公。”紫衣捧著水盆走進來,看到他趴在慕容靜的床榻邊,一點都不意外。
聽到聲音,元寶回頭看了她一眼,連忙抬袖將眼眶擦拭了一下,“現在什麼時辰了?”
“亥時都已經過半了。”紫衣輕聲答了一句,移到床榻邊。
元寶起身讓了讓,看著她擰起盆中的巾帕,輕柔地替慕容靜擦著手。他看了片刻,說:“我去禦書房看看。”
自從康平女帝歿後,慕容靜又暈睡不醒,總要有人出來主持大局,東晉的重擔落在了容聿這個未來的帝婿身上,雖然有些奇怪,卻也理所當然。
這一年零八個月,並不是風平浪靜。
起初的三個月,容聿幾乎衣帶不解。
國喪期間,國防尤其重要,容聿不敢鬆懈,也沒有時間去頹廢。康平女帝的喪事,有禮部主辦,留滯在東晉的各國使臣,被禮貌而強硬的扣在京城。
朝堂的中樞大臣也很快從驚恐中被踢出來,各部門漸漸走上正軌。
國不可一日無君,容聿便抱著迷睡中的慕容靜完成一場低沉肅穆的登基儀式。這在東晉的曆史,絕對是前無僅有。
可是,誰叫東晉皇室血脈凋零到這等地步呢。
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她一人就能維係整個東晉。
外麵的夜風呼呼響,久旱的天氣,終於有了要變天的跡象。紫衣給慕容靜淨了身,替她裹好了被子,轉身將窗戶掩好,就端著水盆邁了出去。
等她捧著湯藥再次進來時,那張床榻上,已經空空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