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縷愕然,杏眼微怔地瞅著孟妗唇邊的笑意。
阿縷認識的人很少,可以記在腦中的人更是沒幾個,是以當孟妗一提起那個她曾見過的人時,她的腦中便立刻浮現出了小皇帝那張秀麗陰柔又玩世不恭的俊臉來。
雖未多經人事,可人家的臉色阿縷還是會看得,孟妗此時能如此問她,自是別有深意。
她到底想對自己說什麼?
阿縷看著她,沒有回答也沒有提出自己的疑惑。
一時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可兩人的心境卻是完全不同。
在孟妗看來,她無疑已收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對坐之人因為她的問題,神色緊繃、心思遊離,顯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嗤然一聲冷笑,孟妗在此刻正一頭霧水的阿縷麵前,抬腕流暢的提起石桌邊上燒爐上的紫砂壺。
紫砂壺的壺嘴又細又長,隨著壺嘴裏熱湯一樣的液體汩汩倒處,一陣清新香氣裏一股特屬於酒類的香醇,馥鬱彌漫,霎時就充滿了整座小亭。
石桌中的兩隻茶盅立刻被熱湯盛滿,阿縷看著孟妗纖細的蔥指將其中的一盞推到自己麵前。
“嚐嚐。”孟妗像是隨口說了句,然後便自顧自的端起她自己的那盞,小口抿了一口。
她閉上了雙眼,臉上神情專注,細細的品味起來。
入口微澀,舌尖帶辣,細滑入喉、卻有涼意,閉唇輕抿、須臾之後,齒頰留香——
好一壺“燒茶”。
卻是不凡。
孟妗睜開雙眼,皓眸微瞥對坐之人小小的身影。
對於阿縷,孟妗的心理是極其複雜得,這也是為何自她進府她們倆還不曾見過一麵的原因。
孟妗不能確定自己能否坦然的麵對她,麵對這位以後會一直待在他身邊的女子。
卻沒想到今日無心的遊園,竟讓她們倆不期而遇。
也許,我一直在刻意躲避著她吧,孟妗這樣想。
在此之前,她從不曾見過她,可當她身影出現在那一片紅豔中時,她卻認出了她。
至此,她的賞梅之興已拋去九霄雲外,她的視線再不能離開那抹身影。
“怎麼,難道縷夫人看不上孟妗的這盞茶?”
孟妗長眉微蹙,語調波瀾無波,精致小巧的茶盅在她的掌心婆娑著。
她的語氣中沒有任何不滿,可聽在阿縷耳中,卻有一種無形的壓迫。
這是一種氣勢,獨屬於孟妗的氣勢。
阿縷望著桌前的那隻茶盅,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不是她看不上這盞茶。
而是——這真的是盞茶麼?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氣味分明表示它是酒。
而阿縷從沒飲過酒,但她對其卻有本能地排斥。
看著阿縷一張小臉逐漸被躊躇之色充滿,孟妗突然覺得她有些看不透她了。
對於這座亭子的隱蔽,她很自信,她認出來阿縷,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與她相見。
她準備好見她了麼?隻有她自己知道,當她出現的那一霎那,她的心髒跳得有多快。
相見的那一刻,那個女子和她一樣,好像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或許是女人的天性,她們對對方的反應竟是驚奇的相似。
孟妗還是看著她,執著得好像非要看她喝下去才能罷休。
月娥雖然不想承認,但孟妗無疑是個不論在何時都能夠舉止端莊、言行得體之人。
像這樣以無形的壓力逼迫他人的事情是不常有得。
她在故意為難阿縷。
這點,紫娟看出來了,星娥看出來了,就連一向粗枝大葉的月娥也瞧出來了。
紫娟的臉上泛著抹得意,泛著抹嘲笑。
星娥麵容淡漠,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麼。
最急最氣的自是月娥。
同時她的心中還有一絲失望,一絲對她主子前路的深深擔憂。
她實在太嬌弱了。
月娥怒道,卻是對阿縷:“不過是盞酒水,夫人飲下又能如何,”她瞅了瞅孟妗身後一臉怪異笑容的紫娟,咬牙道,“平白讓人小瞧了咱們東廂院子的人。”說著,便將那盞茶盅塞到了阿縷手中。
星娥暗歎月娥行動實在魯莽,臉上有些細微的動容,到底沒能攔她得住。
阿縷愣愣地看著那盞清酒,月娥的意思她哪能不明了,終究沒奈何。
仰頭一口幹了杯中之酒。
許是灌得著急了些,酒水刺進咽喉,許是不適應酒味的辛辣,她的喉嚨頓時火燒一樣的焦灼,阿縷手中的茶盅一落,便被嗆得連連咳嗽,止不住似得,她咳得兩眼都溢出淚水來。
亭中的幾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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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縷被月星兩姐妹急急的扶回院子。
可是二人誰都沒有想到,僅那一杯茶水似也的清酒卻險些要了阿縷那條小命。
病患來得凶若猛虎。
當二人好不容易止住那場要命似得急咳時,阿縷的嗓子已沙啞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月娥憂慮的心還沒完全放下,阿縷的身子已開始微微的發燙,小臉醺得通紅,腦袋迷糊不清開始說著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