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娘以為小姐是因為今日見著夫人才又做了惡夢,憐惜的輕拍著小姐的背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就是她不也是因為見著早以為死去的夫人才沒法入睡嗎?
更何況是才十三歲的小姐。
那是小姐的生身母親,要論感情,血緣親情,哪是她一個奴仆可比的。
章含秋覺得很累,明明不想哭了,淚珠子還是一直掉,抽泣半晌,居然就這麼靠在汝娘身上睡了過去。
第二日自是起晚了。
可就算睡的時間沒比平時少,次日起來依舊懨懨的沒什麼精神。
汝娘從外進來,掩嘴在章含秋耳朵低聲道:“小姐,老奴打聽到了,夫人馬上就會起程離開。”
章含秋抄寫經文的動作一頓,覺出自己心境已經亂了,幹脆收了筆,合上經書起身走至窗前。
“等人離開你想辦法偷偷進去一趟,將那半枚銅錢找出來。”
汝娘應下,躊躇著又問,“小姐您不去送一送?”
章含秋沉默了很久方回她話,“不合適。”
哪個做女兒的不想著自己親娘,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看小姐的神情不知道有多傷心,汝娘抹了下眼角,躬身退了出去。
安靜的屋內,章含秋尚顯稚嫩的臉上終於不再平靜。
她想去送的,娘應該也希望能再看到她,可是……不行,她不能暴露兩人的關係,讓娘過得更加艱難。
她知道她該想辦法自保。
就算不能改變娘的現狀,也不能任由自己成為章澤天拿捏娘的軟肋。
但是,她不知道要怎麼做。
沒人告訴過她遇到這樣的困境要如何走出去。
而她,也沒有能夠依賴的人。
汝娘和阿九能信任,卻幫她出不了主意,她隻能靠自己。
可是,要怎麼辦呢?
屋頂上的瓦片被移開了一小片,一身錦衣的男子高高在上的看著那個雙手抱胸蹲在窗台下,頭低垂著看不清表情的小姑娘。
夏靖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他閑得無聊,想起那個挺有意思的小姑娘便尋了過來。
大刺刺找上門去自是不能,要是壞了夏靖的事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顧及什麼身份不身份的對他動手。
他慣來肆意,也沒想過這般做梁上君子一個不妥就會壞了姑娘的名節,就是想起了便來了。
可真來了,卻覺得這一趟不該來。
他沒心沒肺尚覺得不忍,誰看著這樣一個小姑娘被逼至此怕是都會心疼。
幸好夏靖沒來。
不過這個小姑娘……男子眯起眼看著下麵的人,這般心性,要是真做了什麼決定,恐怕難以預料到後果。
隻是這麼想著,他居然有些期待了。
章含秋滿心都是想著要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偷窺了,還被人給了挺高的評價。
可直到汝娘再次回來,她也沒有想好。
“小姐,您哪裏不舒服嗎?”
汝娘快步過來將人扶起,章含秋這時候才覺出腿麻了。
靠著幾坐下,章含秋問,“拿到了?”
汝娘從懷裏將捂熱了的半個銅板遞給她,“老奴等她們走了有一會才進去的,和在裏麵拾掇的小師父說主子落了東西返回來拿,他們倒也沒有起疑。”
捏著半枚銅錢細看,章含秋倒是發現了半枚銅錢的不同之處。
這枚銅錢並不是現在梁國通用的,看著有點眼熟,爹那裏好像有見過。
銅錢是從正中斷開,一頭還有一個缺口,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弄成這樣,不管如何也算是用了心了。
又將銅錢遞到汝娘手裏,“短時間之內我出不了門了,有阿梅和阿蘭看著回程時去也不合適,你找機會去一趟蓮溪寺和靜一師太聯係上,東西還放她那,具體要如何做我還需得想想。”
“是。”汝娘毫不推辭的將親枚銅錢接過來貼身藏著,章家看小姐看得緊,用規矩束縛著等閑不讓她出府,防自己卻沒那麼厲害,能找出機會來。
這一日,章含秋沒有出門。
小蘭和小梅找著理由進來瞧過幾次,看她是在抄經文更是對她放下了戒心。
次日一早,章含秋將經書還了回去。
“信女心願已了,這次勞煩了大師。”
虛明受了她的禮,雙手合什念了聲阿彌陀佛,“老納份內之事,下次若有緣再見著施主,希望施主已是事事通泰。”
“承大師吉言。”
離開前,章含秋又對著滿殿神佛拜了三拜,不管是誰庇佑了她,讓她有了那樣一段經曆,她都滿懷感激。
馬車晃晃悠悠的離開,兩個男人在後麵遠遠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