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逝去的女兒,夏雨生長歎口氣,抬頭看向神情看似恭謹,實則並無半分畏懼的男人,“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既不想表明身份,看在你在秋丫頭麵前坦承了的份上,我也不追問,我就想知道,你怎麼讓一個對你半點不了解的老人放心將前半生過得並不順遂的外孫女交給你。”
段梓易沒想到秋兒的祖父會這麼……這麼直白,可這樣的對話比繞來繞去才能說到正題要來得讓他喜歡,他也想早點出去,進來得久了,秋兒肯定擔心。
這問題也不難回答,從知道會有這麼一場談話開始他就在做準備了。
“在我和秋兒小定後,我便讓人回去將我庫房裏的東西重新詳細的一一造冊,下聘時將作為聘禮之一交給秋兒,到時我的一切便成了秋兒的嫁妝——會是秋兒的嫁妝是不是?”
“你盡管放心,我夏家絕不會貪圖你哪怕一錢銀子的聘禮。”夏雨生沉聲做出保證,“不過,你怎麼讓我相信這真是你的所有?”
“自然不止這些,庫房裏都是些死東西,在亂世這些東西還比不得一個饅頭來得有用,我將秋兒看得比我的命還重要,我給她的隻會是最值錢,最有用的東西,比如——足夠一支三千人的軍隊吃上三五年的糧食。”
夏雨生一張老臉壓不陣心底的震撼,“你有軍隊?你究竟是誰?是不是梁國人?”
“我自然是梁國人,軍隊沒有,可若是有需要,我手底下的人個個都能以一當十。”段梓易擔心夏家算計秋兒,並不想表現得太過軟弱好說話,話裏話外都外出了些警告之意。
“秋兒心裏著緊夏家,就是看在秋兒的麵子上,我也會拉夏家一把,但是有個前提,你們要對得起秋兒對你們夏家的這片心,她昨天還和我說她有娘家了,希望這個娘家不會在關鍵時刻給她心裏插刀子。”
夏雨生變了臉色,“你將我夏家都當成什麼人了?若是看不起夏家,何必來娶夏家女。”
“秋兒是夏家女,所以我娶夏家女,秋兒若是章家女,我娶的便是章家女,我要的是秋兒這個人,與她姓什麼無關。”段梓易不為所動,他始終相信,利益才是串起一切關係的關鍵。
要不是秋兒為夏家做了這麼多,用事實告訴他們她絕不會成為他們的拖累,甚至還能成為他們的助力,他不相信光憑著那點親情夏家人就真的能事事為秋兒。
他可沒忘記,當秋兒出事時,從頭至尾都在為她奔走的夏家人隻得一個——夏靖。
再多的理由無非就是說明在他們心裏,秋兒還沒有重要到他們為她做什麼的地步。
秋兒裝看不到這些,他不能。
如果是夏靖有什麼需要,他段梓易沒有二話,必定全力相幫,可夏家人,至少要打一半的折扣。
秋兒的帳,他一筆一筆的比自己的還要記得清楚,時候到了也會一筆一筆的清算。
要不是看老太爺對秋兒確有幾分真心,他那些話根本不會和他說。
夏雨生一張老臉幾乎要掛不住,他不能說自己沒有一點私心,更不敢保證夏家其他人心裏沒有算計,可他敢說他是真的心疼秋丫頭,想她有個好歸宿。
但是隻要心裏有一點私心,這些話便失了份量,他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沒想到這個一直表現得溫文爾雅的年輕人不在秋兒麵前時是這般淩厲。
罷了罷了,夏家有個這樣硬氣的姑爺不是壞事,秋丫頭有個這樣的夫君給她撐著更是大善,以後,她也不用一個人撐得那麼累了。
身體往後靠,夏雨生顯得很是疲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隻要我活著一日便維護秋丫頭一日,你也不要小看了夏家人,我兩個兒子對秋丫頭都維護得很,就算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他們也不會看著秋丫頭蒙難而不管,你,對秋丫頭好些,不要欺她娘家無人。”
段梓易起身長躬一禮,“言語上如有得罪的地方,請老太爺勿往心裏去,醜話說在了前頭,以後成了一家人也好相處,另外,鄭姓乃是我的母姓,並非虛假,我對秋兒的真心天地可鑒,定不負她。”
段梓易走後,夏雨生坐在原位上久久沒有動彈,心裏隻有一個感覺,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原本是他找人談話,可到了最後,真正掌控全局的卻是對方。
究竟是他老了,還是對方氣勢太強?
秋丫頭雖然少時受苦,往後有這麼個人護著,日子應該要好過許多吧。
這樣也好,也好!
夏含秋心不在蔫的搭著話,眼神時不時的瞟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