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段梓易都收到陸續有貴族舉家搬離的消息,去往武陽城的最多。
知道是那些人的手筆,他也沒有多加過問,反倒是對鄭多新更多了分關注,就他所知,這事情裏出力最多的就是他。
而蔣念對他的追查也沒有查出什麼來。
不,也不對,應該說查到了一些。
鄭多新是極聰明的人,正因為聰明,所以性子驕傲,很難服人,可他偏偏就對於追隨他很積極,之前還以為是他有野心,這一查,他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鄭多新看著處事穩重成熟,可論年紀,卻比他還要小上一歲。
鄭家在上都一眾貴族中都是顯赫的,鄭老爺子曾經官至一品,要不是他還沒來得及改弦易幟皇帝突然就換了人,也沒人細究便將他歸入舊皇一派,一日比一日受到排擠,最後他幹脆便自覺讓位,在家頤養天年。
來會亭的十六家人裏,並非所有人都是舉家遷來的,有的隻來了自己一人,有的是來了他們獨支,情況好一些的是嫡支帶著兩支旁支一起來的,如喻家,隻有鄭家,是舉家南遷。
若是沒有得到老爺子的支持,鄭多新不可能做到。
別看鄭多新現如今處理起事情來遊刃有餘,可年幼時卻是個小可憐,娘親早逝,繼母待他明麵上倒也說得過去,但是她那兩個兒子卻沒那麼客氣,經常聯手將比他們大兩三歲的鄭多新欺負得滿身是傷。
那兩人也聰明,從來不傷他臉,容易被人看出來的手臂小腿也從來不碰,專挑那不容易被人看著的大腿或者肚子那些地方下手。
鄭多新並非老實不恨,也曾反抗過,可他個頭長得慢,哪是那兩人的對手,後果是被打得更狠。
有一回恨得狠了,他在身上藏了把剪刀,想著他們隻要動手他就一剪刀捅死他們,就是那回,他碰上了獨自跑出宮,無聊得閑逛的段梓易,從小就知道拳頭大才是硬道理的段梓易非常狠得下心來訓練自己,力氣遠比一般同齡人要大,對付那兩個小的就跟玩兒似的,不僅將人玩得團團轉還收拾了頓狠的。
雖然段梓易從頭到尾他都沒正眼看過鄭多新一眼,鄭多新卻記住了這個人,想盡辦法打聽他的情況,當知道他的身份後便努力讓自己出息,終於加入進去了他們那個圈子。
若說喻長弓的臣服是明麵上的,鄭多新就是在暗裏,他為了讓王爺再回來那日不至於赤手空拳,在段梓易不在的這些年裏硬是將他們這個圈子牢牢綁在一起,不讓他們忘記他們曾經的頭領是誰,明裏暗裏的時不時提及王爺,讓他們和他一起等待。
當知道這些,段梓易才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人最是健忘,要是沒有鄭多新這般用心維持,不說眾人早就遺忘了他,至少不會還如當年一樣死心追隨。
聽完這些,一直沒想明白的夏含秋突然就想通了。
這個想通雖隻是個假設,夏含秋卻非常相信這個假設,鄭多新那輩子會落草為寇,怕是和換之有關係,以換之的本事,在哪輩子都不至於默默無聞,可那一世她從未聽說過這個人。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換之早早便蒙了難,同樣遭難的還有喻長弓等人,鄭多新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仇。
“鄭多新這個人看起來淡淡的好似難以親近,沒想到這麼重情重義。”
段梓易深以為然,要不是去查了查,他又怎會知道有人在背地裏為他做了那許多,他將喻長弓為自己做的說出來,自己做的怕是連知道的人都沒有。
“我記下了。”段梓易不想從秋兒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轉開話題,“燕國就在這兩天應該就會有動靜了,到時夏家少不得也要擺個姿態出來,我們家我會另外讓人出麵。”
“我和小舅說,讓他和大舅去通氣,我一個出嫁女沒道理總去管娘家的事,會討人嫌的。”
“誰敢嫌你。”
“口裏不敢,心裏敢,我們還能管到人心裏去不成。”夏含秋一臉自己都不知的嬌俏神情,“夏家我不擔心,大舅最會處理這些事情了,我更擔心瑩瑩,到時伏城主降城,怕是會被不少人落井下石,瑩瑩有孕在身,哪能經受這些。”
“她比你以為的要能經事多了,再說這些伏夫人定然會想到,會有應對之策的。”
要是事情能如口裏說得那般容易就好了。
兩日後,燕國將士圍城,鼓聲隆隆中,城門緩緩打開。
伏睿一身素淨白衣,手捧降書,領著皆除去官服,一身簡單便服的官員緩緩步出城門。
鼓聲驟停。
燕國主將打馬上前,居高臨下麵無表情的看著伏睿,一身盔甲襯得他更顯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