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終(1 / 3)

段柏瑜走神有一會了。

下首站著七個人,伏睿、鄭多新、任世雙算是舊臣,另有四人年紀不一,是近幾年被提拔起來任用的,算是新得寵的臣子。

現如今已是昌平九年,大梁複立已有九年時間了。

段柏瑜卻還年輕,手下能臣無數,並且還有無數隨時能任用的學子,帝後感情和睦,長子八歲,皇後所生次子也已六歲,雖然這幾年納有幾個妃子,可不管是感情還是其他都無可比擬,自然就少了興風作浪之人,內外皆安穩,讓段柏瑜看起來還要年輕幾分,臉上看不到一絲紋路。

翻遍史書,也找不出幾個比他更順心的皇帝來。

大梁就如國號一般,繁榮昌平。

可越近年關,臣子們發現他們的賢明的皇帝越來越多發呆的時候了。

做為臣子,自該分憂。

想到前不久有人當著所有臣子上的折子,要說他們一點都不知道皇帝在煩惱什麼那也是假的,隻是舊臣和新臣的想法明顯不一樣。

舊臣覺得,這純粹是無稽之談,王爺離了會亭就連回都回不得了,這天下大半是王爺的人打下來的,認真算起來朝中大臣不知有多少都曾經是追隨王爺的人。還有一些是王妃起用的人,要照那折子上的說法,這天下豈不是給了王爺王妃才恰當?

而新臣則認為,人心思變,什麼事都有可能,不然為何王爺王妃離開會亭都有九年了,為何今年決定回會亭來過年?莫不是怕大家忘了他們不成!

王爺對皇上自是沒得說,可皇上對王爺也不差啊!什麼好的不往山上宅子裏送一份,就是太子和皇子公主們也時不時會上山,若非親近,又豈會這麼做!

可這天下底,到底隻能有一個君主!

王爺雖然從不理事,可名聲卻絲毫不墜,回來會亭,皇上該如何自處?

皇上肯定也是為這個煩惱,才會這般煩憂的!

四個新臣對望一眼,其中一人站出來道:“皇上,眼下眼關將近,王府中之前並未做準備,王爺此時回來是否太趕了些?不如臣跑一趟,請王爺多思量一二……”

“思量什麼?”段柏瑜收回飄遠了的思緒,聞言就笑了,“思量是不是該回來過個年?你以什麼立場去?或者說,你憑什麼去攔著皇叔不許他回會亭來過年?別忘了,他的王府就在會亭,至於王府是不是未做準備……”

段柏瑜笑容加深,“王府從來都和皇叔在時並無二致,何用準備?”

原本存著討好的心思,結果被這般狠狠打了臉,在場之人哪還會不明白皇上的態度,新臣是不敢出聲了,伏睿幾人卻是鬆了口氣。

皇上在位九年了,早不是才登基時根基不穩的時候,要是真的起了別的心思,那也正常,他們無話可說,隻覺得無奈,可看著皇上心裏還甚念舊,他們都覺得高興。

要知道王爺回來,他們必然是要過去請安的,若是皇上並不存忌諱,那自然是千好萬好。

“好了,你們幾個沒其他重要的事就退下,伏卿,鄭卿,任卿留下。”

再不甘願,四人也隻得退下,他們知道,眼下皇上還沒起那心思,他們暫時不能再起這個話頭了,不過總有能提的時候,他們就不信了,皇上還能一直信任王爺不成。

隻要王爺倒了,那些曾經跟隨過王爺的大臣皇上肯定會連帶著也不喜,到時就是他們出頭的機會。

他們隻需等著,一定能等到機會。

屋內,段柏瑜點了伏睿的名,“將這幾個人往不那麼重要事又多的地方動一動,朕看他們是太閑了,才有心思想那些,這股風氣不煞住,以後永無寧日,朕厭煩這個,以後用人多看看德性,現在朕不愁沒人用,本就隻剩這麼一家子親人了,他們還想朕都棄了真成個孤家寡人不成。”

“臣遵旨。”

段柏瑜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圈,“皇叔回來後,你們不要一股腦的全往王府去,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都給朕給皇叔省點事。”

三人知道這是皇上要他們去和大家說,三人欣然應喏。

“總算是願意回來一回了,也不知道他們能在這裏呆多久,那些傻子,還以為皇叔和嬸嬸多稀罕這會亭似的,真要稀罕,他們又豈會漸漸的一年都難得回一回了,夏家除了幾個脫不開身的,基本都搬到山上去住了,就是那些女大人,哪個不是逮著閑就往山上去,就是朕的皇後,也是巴巴的盼著能偷偷去一回,要不是朕脫不開身……還不如那幾個小的,隨時想去就去了。”

大概是心裏怨言已久,一開口就全是抱怨,不過這抱怨三人聽著也是真舒服,有感情才會如此,要不然誰會在這事上抱怨。

段柏瑜也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也不再來回踱步,在龍位上坐下,道:“今年就不賜宴了,朕今年要去王府過年,平日裏大概也會住到那邊去,你們做好安排。”

“皇上,這恐怕會招人口舌……”

“那就讓人說去,朕想去和誰過年還需得他們同意不成。”段柏瑜冷笑,“都是被慣的,世道好了,事沒那那很麼多了就都忘了當年皇叔和嬸嬸對大梁的付出,他們忘了朕可不會忘。”

“是,臣等定當安排妥當。”

離開處事的偏殿,段柏瑜習慣性的去了皇後的壽陽宮。

喻紫若正摟著小兒子一起看一本畫冊,看到皇帝進來忙起身,將懷裏剛替換過的手爐塞到他手裏,又拉著人到圍爐邊坐下,掀起來一麵搭到他身上,再一杯熱茶下去,寒氣一下子就消散了。

“別忙活了,我不冷,來陪我坐坐。”

喻紫若笑了笑,在他手邊坐了。

六歲的二殿下段靖銘這時候才乖巧的上前行禮。

“這畫冊是嬸嬸新讓人送來的?”邊拉起兒子,段柏瑜邊問。

“恩,今兒一早收到的,臣妾看著很有意思。”喻紫若將畫冊拿過來放到段柏瑜麵前,“皇上看奏折看悶了也可以翻著看看解乏。”

段柏瑜翻了翻,也笑了,“嬸嬸確實用心,這幾年我也陸續起用了她那幾所學院出來的人,確實不一樣,比起來要更有責任心一些,人也更靈活,你讓喻家好好將精髓都學到手,嬸嬸有的是好念頭,若是讓她隻專注於一件事就是浪費了。”

“這還用我說,我家那些老少爺們時不時就往嬸嬸的學院跑,還輪流在那裏授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裏是我們喻家的學院呢!”喻紫若笑著側過頭看向夫君,看他衣領稍有些亂,自然而然的抬手整理了一下。

段柏瑜看著她,也笑,屋子裏氣氛好得段靖銘都想縮成一團當自己不存在,扁著嘴想,這種事,他早就懂了好嗎?

少有人知道這對世間最尊貴的夫妻私底下相處會是這般相處,就像是普通的夫妻一樣。

在這裏,段柏瑜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擔負著天下,牽係著榮辱的皇帝,而單純隻是喻紫若的丈夫,這種相處方式數年下來不變。

有些事能做一天做一月做一年,可能一直堅持下來,足以說明其用心。

也所以,不管宮裏進了什麼新人,有多美多會獻媚,段柏瑜始終來這裏來得最多,不來心裏就總記掛著,非得來看一眼心裏才舒坦。

皇帝說情說愛都是虛的,隻能說,他是真將這個女人放進了心裏,並且舍不得她難過。

好在不管他什麼時候來,喻紫若從來不會將自己的情緒加諸在他身上,哪怕在他納新妃時心裏明明不好過,待他也如往常。

宮裏妃嬪全數加起來也不過六人,比起史上任何一個帝王來都遠遠不及,一開始納妃,也不是心裏存了嚐鮮的念頭,不過是有些傳紫若的話傳得太不好聽,朝上時常有人提起後宮空虛,最嚴重的時候便是喻家老太太都進宮來見皇後,讓她不要留下一個善嫉的名聲。

那段時間,皇後幾乎成了眾矢之的。

這幾年還是有人說後宮人數太少,於國於民都不利,被他狠狠收拾了幾個人這聲音才小了。

什麼於國於民不利,是於那些家族不利才是,把女兒送進宮就成了外戚,說到底還不是想為家族謀利。

皇後嫁給他近十年,從未為喻家說過一句話,喻家門風本就好,這幾年更因為嬸嬸對育人這一塊的上心,喻家更是將心思都用在了這上麵,喻家學院一添再添,每年為大梁不知要輸出多少人才,這才是於國有利,這才是他認可的外戚。

他不是多愛沾美色的人,在皇宮那個吃人的地方長大,他看多了美人蛇蠍,現在這樣如同小夫妻躲起來過小日子的感覺好得不能再好,他一點也不想換種別的方式。

“再有得半個月就過年了,到時,我們去王府和皇叔嬸嬸一起過年。”

“當真?”喻紫若大喜,她自是知道皇叔一家會回會亭來過年,隻是最近亂七八糟的話多,她以為皇上會要顧忌這些……

“當真,宮裏人不多,也不用多做準備,你大體上準備一下就行了,要是有閑就去王府看看他們準備得怎麼樣了。”

“好,我明天就去。”

“也不用這麼急。”段柏瑜笑,在圍爐裏麵握住妻子溫熱的手,心裏無比滿足,“我正好有點事要和皇叔商量,雖然年年都費大筆銀子練兵,可是軍隊的戰力明顯下降了許多,這樣下去不行,我還未百年國家就要弱了,以後還得了,得想想辦法才行。”

“這才九年多的時間……”

“是啊,才這麼點時間就這樣,百年呢?豈不是連一戰之力都沒有了?”段柏瑜搖頭歎息,他最近常走神想的可不是皇叔回來過年的事,隻是那些人想多了罷了。

因為夏含秋,女子為官已經是常事,大梁朝對女子也放開了許多,女子私塾各處都有出現,後宮婦人不得幹政自然也就沒了這個說法,喻紫若是夏含秋親自帶出來的,繼承了許多夏含秋的想法,雖然她未主管一方政事,在私底下卻也為段柏瑜出策不少,兩人說話時提及政事是常態,一個不會故意避開,一個也不會防著,就如他們相處一樣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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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現在盛世安穩,哪裏都透出一出喜慶年味來。

進城後,夏含秋打起小簾子,看著外麵人來人往的人很是覺得親切,對會亭,她一直都有很深的歸屬感,從一無所有到擁有一切,都是在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