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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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董樺精神突然比之前好了許多,臥床多日的他獨自登上了皇宮內最高的觀景台,竟是無要人攙扶。
他遙遙望著甘露殿的方向,隱約能聽到重臣高呼萬歲的聲音。
能送她再回皇位,君臨天下,一切便都夠了……
滾滾的風吹著他,將他猶如紅霞的錦袍吹的獵獵作響,霎時間天地肅穆又清湛。
天地肅清堪四望,為君扶病上高台……
正午的陽芒刺眼無比,幾乎所有光華都彙聚在了那人所在的殿堂,隔著重重屏障,董樺都似乎能瞧見她高座在龍位上的身影。
不過,她已不是那個她了。
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有些無力的靠在觀景台邊側的圍欄上,慢慢下滑,坐在了邊欄一圈的椅凳上。
夏日的暖風忽然變得凜冽甚至刺骨,好似卷著霜雪而來,凍得董樺瑟瑟發抖。
瞳仁裏照出的世界好似飄起了茫茫大雪,在漫天白雪紛飛中,依稀看到那人如舊的身影。
她踩著沉雪卻寂靜無聲,一步步的向他走來。
過往冗長的歲月在這一刻都緩緩在腦海裏呈現了出來,春芽夏雨,秋風冬雪。
孤燈,藥引,湯盅,柴扉,夕陽,夏蟬。
一切的種種回憶,唯獨有她出現的畫麵,才會被放的好大,好長。
恍惚間,董樺看著那人淺笑著向自己走來,傾世的小臉如舊,是記憶力描繪過一萬遍的熟悉臉龐。
十來年的空寂守候,至少在這一刻你是我的,對嗎?
彎起嘴角,董樺抬起手去觸碰眼前這個踏著虛空而來的女人。
指尖相觸的那一刻,光芒四射籠罩了兩人,沉寂的皇城裏忽的響起不知從哪兒來的空靈歌聲。
似哀似歎,似虛似幻。
依稀間,董樺好像又想起了那一夜,那是他最懷念的時光。
那夜如傾盆的大雨,雨簾橫斜,積水順著屋簷悄然滴落,屋內紅燭搖曳,春意依然。
她躺在他的懷中,媚眼如絲,嗬氣如蘭。
董樺第一次占有了她,美好到讓人迷醉其中,倥傯一生也難以自拔。
兩人身上的柔光漸漸散盡,董樺眼中紛紛落下的雪花好似也靜止了下來。
他伸手去摟住那虛空中根本不存在的女子,兀自的收攏了懷抱,終於含笑闔上了狹長的眼眸。
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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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聽臣民彙報的素惜忽的心中一緊,思緒瞬間散亂,目光飄至門口,從空敞的門欄間看出去。
外麵是湛藍的天空,和空蕩的石階。
素惜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隻是這一瞬間心裏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麼東西遺忘在了哪裏,又好像有什麼人再也回不來,惆悵滿腹。
兵部尚書交代完了全部,素惜還久久不言。慕辰從落下的珠簾看過去,素惜似乎在無神的望著門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輕聲的出言提醒,“陛下可是覺得兵部王尚書所做臨時決定有合不妥?”
聽到慕辰清潤的聲音,才讓素惜稍稍回過了神,有些語塞的支吾道:“呃嗯……吐蕃蠻夷著實猶如蝗蟲叨擾,讓人生厭又無有效連根鏟除的方式……”
慢悠的說著,素惜的思維也慢慢活躍了起來,漆墨的眼瞳內有爍爍之光。
“吐蕃多年養精蓄銳並無多方征戰,其兵力不容小覷,需將西部的防禦更加的強化。勿因多方是蠻夷小族而有輕敵之意,可知曉了?”
素惜的語氣很冷然,卻句句精湛到位,讓兵部尚書王槐聽得微微愣神,“微臣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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