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曾經受爸爸媽媽的囑托恐嚇過她,說那裏的老板可不像學校裏的老師,要是沒有按照製度辦事,搞不好會挨打的。而且,那裏魚龍混雜,搞不好會有很多壞人。
我記得,當我提到“壞人” 這個詞的時候,她的臉上蕩漾過一絲不屑的笑,然後便是視死如歸地要去那裏工作,並且為自己找了一個體麵的理由,說是要為家裏以後的生計作點兒貢獻。
那時父母和我誰也攔不住她,她第二天便去了那家發廊。
至於眼前的她,一身詭異的裝扮,讓我完全認不出來。要不是她豪放地叫出那聲“杜凡強”,我絕對不敢相信這是我妹。我能理解她在發廊上班頭發要染成各種詭異的顏色,但衣服上花裏胡哨的裝飾以及那串彌漫著某種宗教色彩的鐵環,我實在無法認同。
杜晨走到我身邊嫻熟地挽起我的左臂,依偎在我的旁邊,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旁邊行人紛紛側目的時候,我身體一陣僵硬,試圖掙脫。緊接著她轉頭大義滅親地瞪了我一眼,不用說話我也知道她想表達的是“你要敢反抗,我把你在學校的成績表倒背如流地講給媽聽”。
“你來這兒幹嗎?發廊沒事兒嗎?” 我拗不過她,隻得任由她挽著我。
“老媽剛給我打電話說讓我跟發廊請幾天假,到三叔家去。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她繼續得意地挽著我穿行在街邊的人群中。
“三叔家?” 聽到這裏我才意識到,暑假又來了,心裏頓生一陣厭惡之感。
“嗯。” 杜晨點頭,“老媽親自打電話來的,讓我們先回去再說。”
我一百個不願意。
[07]
我本能地排斥再去那裏,隻要想到奶奶還在那裏受苦,就會極度地不甘心。但自己能夠做什麼?印象中最多也隻是在情難以堪時從三媽那裏賭氣跑回來。
但是,賭氣逃跑這種事情,終究被三叔三媽唾棄為小孩子的行徑。
他們甚至可以怡然自得地、半開玩笑地說:“你要是覺得自己了不起,
就把你奶奶接回去照顧啊。”
我曾經信誓旦旦地和爸媽說,想把奶奶接到我們家來住。可是爸媽總說我們家自己的生活都難以維持,更別說再多一個人。更多的時候,他們都是在說:“好好讀書,以後讀出來有工作了就好了。”
往往這時,我才會想起自己的未來,順便想起自己依舊破敗不堪的學習成績。
其實我對自己的學習成績不盡如人意也並不是沒有後悔的感覺,可這種感覺往往隻在家裏時最為強烈。特別是每次看到母親一個人料理家裏的大小事務時,便會頓生愧疚,恨不能立馬趴在書桌前做題。
往往這樣的時刻,我會突然大徹大悟出一連串的道理。隨後自我反省之餘,會製作出一套完備的學習計劃,甚至細化到每時每分需要做些什麼。可是我通常堅持不了幾天,便漏洞百出。起初是有些計劃不能按要求完成,隨後一個接一個自我放棄,最後終於全盤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