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四人稱(9)(1 / 1)

我便屬於後者。當我起床的時候,早已日上三竿。拿起手機才發現,那首《日光傾城》安穩地在放第二十四遍。歌手四平八穩地唱著歌詞,唱腔和情緒依舊很穩定,絲毫沒有叫我起床的意思。

我像開學軍訓時一樣從床上彈起來,沒有發現母親,接著飯也沒來得及吃就奔向了學校。去學校是為了請假,在高考的前幾天,老師們對學生的動向都特別敏感。請假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難度絕對不亞於你直接開口對老師說你不想參加高考了。

在死皮賴臉地說了一大堆家裏的情況之後,才終於被批準得到兩天的假期。

坐在去三叔家的車上時說起這些,杜晨一本正經地說我說話不會討好人,請個假還費這麼大工夫。當然,這些話假如隻是當著我的麵她必然是不屑於說的。我了解她,她還沒有閑到稀罕對我諄諄教導的地步。

可是,隻要是有媽在場,她就像上了發條的玩偶般不肯消停,她不斷地說:“媽,你瞧瞧他還是這麼沒出息”“媽,你看看他怎麼還是長不大哦”“什麼事兒都辦不好”“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學生一樣”……我明白她比我進入社會早,多經曆了一些事情。但她怎麼說也是我妹,我終歸把她看得明白。

說白了,無非是在媽麵前作大人狀教育我時,能自我感覺有些成熟了。但是,也隻有我,能讓她這樣說說了。

可這次母親似乎沒有像之前那般配合她,一直神色凝重地望向車窗外。到後來,杜晨自己也覺得沒有了興致,於是安定下來。

其實,聽到三叔的死訊,我的第一反應是震驚,隨後竟有些暢快。我知道這樣並不對,但沉澱下來,仍然毫無悲傷的感覺。而母親,必然是覺得無比難受的,我理解她的感覺。身邊隻要任何一個人出現什麼事情,母親總會投入感情。至於杜晨,現在看著她怡然自得的表情,刹那間我會懷疑昨天是否真的有把三叔的死訊告訴她。

[02]

到了三叔家的時候,我依舊不想進去,尤其是隔著很遠,就已經看見了坐在大門邊的三媽。我想,無論如何,我對三媽依舊存留著最初的芥蒂,哪怕是現在,我依舊放不開。

至於三媽,她像是沒發生任何事般鎮定,從表情上絲毫看不出來她的丈夫剛剛去世。她閑坐在門口織毛衣,地上一隻白色的小狗依偎在她腳邊。

母親剛到,就看見奶奶在屋內已經哭得傷心欲絕,與門口的三媽形成鮮明對比。 “前天晚上一回來,就看到他躺在地上。我看到他旁邊是一圈麻繩,於是上前去看,就……” 奶奶一陣心酸,話還沒說完,就哽咽起來。

“別在這兒裝好人了,” 三媽停下手裏的針線,斜眼看著奶奶,“我看這事兒八成和你脫不開幹係。別以為我那天不在家你就可以蒙混過去,沒想到你這好好的老人家心眼兒這麼狠毒。” 她說這些話時,語氣抑揚頓挫的,活像一個正義的法官在念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