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震住場子,劉同壽按照既定套路來了,他選擇的第一個目標,就是韓應龍。想解決對方的麻煩,隻能用一個有些玄幻意味的法子,所以要放在第一個。
“韓先生,這疾病之事呢,終究得從醫藥上想辦法……”
“學生已經走遍江南,名醫聖手延請了無數,卻都是……莫非要去京城尋禦醫嗎?可是……”韓應龍一聽就急了,禦醫哪是那麼容易見到的?
若是中了進士,殿試時向皇帝求懇,倒是有些希望,可會試之期尚在明年春天,而醫生的診斷卻是,母親撐不過年關,實在是遠水不及近渴啊。
何況,從江南赴京,一路千裏迢迢,母親已然沉屙難起,又怎麼可能撐得到地方?至於把禦醫請回家來,不說這事兒的難度,單說時間上的延誤,就已經讓人望而興歎了。
“別著急啊,先聽我把話說完,這可是我師父指點的仙緣!”劉同壽將臉一板,祭出了最強的法寶。
老道的威望已是深入人心,他這邊一提起,四周當即便是鴉雀無聲了,連心急如焚的韓應龍也是凜然聽命,隻是肅容傾聽。
“家師托夢給我,指點了你一個去處,那裏自有回春妙手,如果在那裏都得不到結果,那就算大羅金仙降臨,恐怕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除了皇宮大內,世間果真尚有這等杏林國手?”劉同壽的說法很誇張,韓應龍也是聽得半信半疑。
“高人都在京城?誰說的?”
劉同壽對這個說法相當不屑,他指指身後的紫陽觀,傲然道:“如今,道家各派高手彙聚京城,有的擅長煉丹,有的擅長卜算,可又有哪個的本事及得上家師十一?而在昨日之前,又有幾人知曉家師的道號?山野之間多有大隱之士,韓先生實是著相了。”
老道這個法寶確實無往不利,這番話說得韓應龍大汗淋漓,滿臉慚愧,他打躬作揖,連連致歉:“小仙師教訓得是,確是學生思慮不周。”
“韓先生,你無須這般客氣,小道隻是轉述家師的話罷了。”劉同壽很大度的一擺手,將謎底輕聲揭開:“那去處離此雖然有些距離,但要去卻不難,隻須一帆扁舟,沿江而上,待入得湖北境內,江北蘄州便是了。”
“湖北,蘄州?”韓應龍將這個地名反複念了幾遍。
這個時代的人很少出門,對百裏之外的地方都相當陌生,紹興到蘄州,路程何止千裏,即便是有舉人身份,曾經在外遊學過的韓應龍都覺得極為陌生。
“當地有個醫學世家,姓李,那家主膝下有一子,如今尚在弱冠之年,名為時珍,字東壁,韓先生,令堂的病就著落在他家身上,你隻管上門求醫便是。”毫無疑問,劉同壽指點的救星,正是有神醫之譽的李時珍。
“這……”韓應龍遲疑不定,旁觀者也是議論紛紛,都覺得事情不夠牢靠。
若是昨天老神仙親口說出來的倒還罷了,可現在卻是小道士轉述的,這少年昨天之前還是個傻子,雖然開了竅,可到底時日尚短,萬一有個差錯,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而且,這千裏迢迢的,誰又知道蘄州那裏到底是怎麼個情形?走水路雖是便捷,可花費卻不小,帶著一個重病的老人,路上有個意外,又要到那裏哭去?
不過話說回來,小道士能把千裏之外的事情說的有板有眼的,連那家人兒子的表字都說出來了,看起來也不象胡扯。萬一要是真的,結果沒去,那真是哭都來不及了。
韓應龍也算是個有決斷的人,這一線希望他也不想放棄,可機會隻有一次,一旦小道士的指點有誤,那……一時間,他也是左右為難,躊躇不定,其他人的議論聲不但提供不了參考,反而讓他更加猶豫了。
偶然抬起頭,韓應龍看向了劉同壽,隻見小道士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可這依然無法給他足夠的信心。原因很簡單,劉同壽的年齡實在太沒說服力了,他這副神情可以解釋為鎮定自若,反過來也可以理解為漫不經心。
“其實……”紛擾抉擇間,一個聲音打破了靜默。
眾人循聲急看時,發現說話的人就在韓舉人身旁,正是那位被人騙財的周老板。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語氣也不大確定,但卻很堅定的說了出來:“小仙師所說,在下倒是能略作旁證。”
“哦?”一陣嘩然。
“早些年,鹽政比較寬鬆,管事的中官隻管收錢,就肯發賣,在下當年也曾販過幾年鹽,當時取的就是長江水路……”這年月,最經常出門的就是士子和商人,前者不受戶籍、路引的限製,隻要有盤纏,就能隨意,後者以此為生,不得不走南闖北。
“在武昌府一帶早有傳言,蘄州有名醫,也確實姓李,至於他家中孩兒是何名姓,那就不知道了。小仙師也說了,那孩子應在弱冠之年,在下去湖北的時候,還是在十幾年前,到底如何,在下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