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從縣城回鎮的一路上,劉同壽的情緒都不高,沈方卓本來還一直嚷嚷著要打上門去,可看到小道士沉重的臉色,也是訕訕的住了口。
那位謝禦史最盼望的,恐怕就是這個了。無論動粗還是行騙,隻要劉同壽上了門,他就能找到口實;一旦找到口實,他就能控製住局勢的走向,因為他是禦史,禦史就是有這本事。
可放著不管,也不是個辦法。
表麵上,營救行動已經展開了。馮維世一大清早就動身去了餘姚,說是要憑借同年之誼遊說一番,當然,在公在私,他都是衝著劉同壽的麵子去的,對外也是這麼宣揚的。
這個人情,劉同壽是領了,但對結果卻沒有絲毫期待。拿下他劉同壽,那位謝禦史既能得名,又能得利,還能落下人情無數,在這些東西麵前,所謂的同年之誼,就很扯淡了。
馮維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隻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罷了。賣給劉同壽人情的同時,也能借著劉同壽的威望,趁機給自己賺個為民做主,不畏上官的名聲。
要不怎麼說,這些當官的就沒一個簡單的呢?
怎麼辦?劉同壽想了一路,想得腦仁都隱隱作痛了,可比起到家之後,麵對父老鄉親帶來的心理壓力,這就壓根算不得什麼了。
劉同壽沒有提前通知,但依稀看到小鎮的影子時,鎮北口還是有一群人等在那裏。看那翹首以盼的樣子,也許他們每天就是這麼候著的,期盼著他們的小仙師的歸來。
“回來了,小仙師終於回來了!”
“我爹他們有救了!”
遠遠看到劉同壽一行人的身影,人群立時便是一陣騷動,等距離再近些,確認了來人的身份時,人群中更是爆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聲音中蘊含著說不盡的委屈和哀愁,同時也帶著無窮的欣喜與希望。劉同壽從未有那一刻,這麼憎恨自己的敏銳,要是反應遲鈍點,他的心裏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小仙師,我爹他們不會有事,很快就會回來,是嗎?”
“三娃,你說什麼呢?天下間還有小仙師辦不到的事情嗎?救人懲惡官,不過小事一樁罷了。”
“就是,就是,柴德美那樣的惡霸,最後還不是夾著尾巴逃跑了,在小仙師的仙家手段麵前,這些惡人沒一個能討得了好的,遲早要惡有惡報!”
鎮民們互相鼓勵、安慰著,在這段擔驚受怕的日子裏,他們就是這麼過來的,如今終於見到了主心骨,他們將所有的情緒一起宣泄了出來,並且熱切的期待著……
期待著他們那個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小仙師揮揮手,如同往日一樣,充滿自信的告訴大家:沒什麼大不了的,有我在,就沒有擺不平的麻煩。
按照馮知縣的策略,劉同壽這時也確實應該這麼做。
先安了百姓的心,告訴他們,自己已經在想辦法了,先是拜托了馮知縣,還會往府城、杭州寫信,求那裏的大人物們幫忙分說,向謝禦史施加壓力,最終將人救出來。
不管人是否能救得出來,鎮民都將對他感激無限,因為大夥兒都看到了他的努力,單憑鎮民自己,又怎麼可能請得動知縣、知府,乃至按察使這樣的大人物呢?
也不用擔心那些大人物袖手旁觀,馮知縣說的很有道理,隻要劉同壽不自投羅網,他就很有投資價值,那些人不會看不透這一節,也不會吝於伸把手的。
總之,這就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麵,除了被抓走的那幾個人,以及他們的家人。
謝蘭既然出了手,總是要得到點什麼的,最低限度,就是共濟社的幾個首腦的口供。有了這個,至少他就有資本和劉同壽打一場口水官司了,從而化解掉小道士的反擊,立於不敗之地。
可以想象的是,那幾個人多被羈押一天,就會多遭一天的罪,除非他們老老實實的按照謝蘭的意思指證劉同壽。
但是,這種事可能發生嗎?看看被抓走的是些什麼人吧。
趙屠,那個從第一天開始,就堅定不移的站在劉同壽身邊的憨直屠戶,這人就是個直腸子,還沒從劉同壽這裏得到好處,就已經盡心盡力的在維護他,支援他了。
指望這個人反戈一擊?劉同壽相信,那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
還有他的老冤家崔木匠,這人嘴上刻薄,但心地卻不錯,開始有些磕絆,不過在共濟社建立的初期,卻是得了好處,然後迅速完成了角色的轉變,對劉同壽說的話皆奉若鈞旨,遵行不悖。
劉同壽那兩個噴壺就是找他打造的,其實按照小道士的打算,隻要用普通的木材就可以了,可崔木匠聽說這東西是用來防身的之後,特意用了酸枝木,也就是所謂的紅木——這玩意既重且硬,不但結實耐用,還可以用來砸人,當然,成本也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