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德美聞訊趕過來的時候,對話已經到了尾聲,王直的講述已經結束,現在是答疑時間。
“你的意思是說,你懷疑,劉小賊在遠處舉火,然後通過某種手法將光亮遙射過來,形成光影?”
“是。”
“說起來倒也有些道理,可是,具體操作的話……你能確定嗎?”銅鏡或者水麵反光,很多人都見過,邵時雍家學淵源,基本的原理,他倒也能想得通,但他完全找不到頭緒,怎麼才能用銅鏡和火光搞出眼下這種效果來。
“在下不知。”王直沒學過光學原理,更沒見過銀鏡、三棱鏡、凹凸鏡那些光學儀器,當然想不到劉同壽的手段,他隻是心思轉得快,觀察仔細,才有了些猜測罷了。他本來還想著讓邵時雍幫他釋疑呢。
“不過,在下剛才觀察得分明,那虹光出現的同時,有光柱由遠而來,雖然很淡,但仔細觀察的話,還是能看到的,在下依稀記得方向……仔細回想的話,昨夜似乎也……”
“你能記得方向?好,太好了!”邵時雍激動了,劉同壽對他的重要性越來越大,消除競爭對手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能抓住對方,把對方用過的,以及沒用出來的手段逼問出來,學到手,那龍虎山就會有一個全新的未來!
“這裏你不用管了,多帶些人,去抓人!一定要抓活的,抓到活口,重重有賞,隻要你們開口,本真人就一定滿足你們!”他手舞足蹈,語無倫次的嚷嚷著,顯然已經有些癲狂了。
王直並沒受到影響,他的頭腦依然很冷靜:“邵真人,他現在已經已經離開了,依在下之見,還是先找準地方,埋伏起來,然後打他的伏擊才更為穩妥。”
“萬一,明天他不來了呢?或者你們埋伏時被他發現,打草驚蛇呢?”邵時雍越說越緊張。人就是這樣,患得患失之心一起,就會無所適從。
“真人放心,在下的想法並未和他人說起,外間的反應都屬正常,除非劉賊真有順風耳,否則他不可能知道我們已經掌握了部分線索。天亮之後,隻需知縣大人下令,在城內加緊盤查,在下等人就可以便利行事了,劉賊雖然狡詐,可總也會有些蛛絲馬跡……”
王直侃侃而談:“在下觀那光源方向,應該就在城中,城內房舍處處,利於藏身之處比比皆是,對劉賊潛蹤秘跡固然有利,同樣方便了我等設伏,到時候……”
“好,就這麼辦,你用心去做,本真人不會虧待你的。”邵時雍聽他說得信心十足,當下大喜,也不問別人意見,直接就拍了板。
謝亙等人也沒有反對,王直的策略頗具可行性,反正他們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自然沒必要在這點細枝末節上較真。看小邵那興衝衝的樣子,要是貿然提出異議,說不定這人當場就翻臉了,那又何苦來哉?
柴德美卻是大為驚異。
王直等人走的是他的門路,準確的說,是他那個便宜大舅哥的門路。蔡德慶幾次三番的推薦這幫人,他被犯得不過,也抽空見過一次,隻是隨口聊了幾句,他就判定,這幫人隻是普通貨色,而且還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那種,並不值得多理會。
他自忖闖蕩江湖這麼多年,也算是閱人無數,眼光了得了。可沒想到,這次他卻是看走了眼,這夥人的頭目居然不是那個凶悍的葉宗滿,而是這個年輕輕,生的像個小白臉的王直!
這王直膽大心細,處變不驚,才智之高,實乃他生平僅見,難怪那個一身怪力的葉宗滿也服服帖帖的奉其為主呢。
柴德美有些懊喪,這人正是他需要的,要是早得此人之助,劉同壽現在沒準屍骨已寒了,哪裏會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啊?現在倒也不晚,他打算修補一下雙方的關係。
“前次匆匆一會,王兄弟風采不減,柴某也是頗為欣慰啊。”
王直恭恭敬敬的答道:“我兄弟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的,多承柴老爺關照,才能安頓下來,實在當不起這般稱讚,今後尚須柴老爺多多指點,但有所命,請隻管吩咐便是。”
“好說,好說。”對王直的識相,柴德美非常滿意。
這些徽州人原本是打算到海上討生活的,所以有求於柴家,不過,那種日子雖然逍遙,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他得了邵時雍的賞識,有希望另攀高枝,若是那眼底淺的,難免不想入非非。
而這王直卻是本份得很,態度依然恭敬不說,話裏話外還表示,他的初衷不變,今後還是要仰仗柴家。
有智謀的人,柴德美見得多了,但這種意誌堅定,不為眼前小利所惑,榮辱不驚的人就相當少見了。一般來說,這種人都能做一番大事出來,比如當年的許家兄弟,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