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出去了,劉同壽也不例外,以他的年紀,本就是最應該避諱的。
反正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劉同壽算是插不上手了,能不能讓嘉靖更高興一點,就得看嘉靖和嬪妃們的互動了。不過,不管怎樣,結果隻會更好,不會變差,這就足夠了。
“同壽,你留下。”
剛走到門口,正在陽光下陶醉著的嘉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皇上……”劉同壽愕然轉身。
嘉靖的心理有問題,但智商卻沒問題,自己的安排是什麼意思,他不會一點都沒察覺到,這就是他的慶功大會啊!賓主盡歡,盡興,才是大會的主題,跟自己應該沒啥關係才對,現在皇帝突然叫住自己,莫非他是要……
“你做得很好!”陽光下,嘉靖的雙眼閃亮,炯炯生輝,看得劉同壽心裏直發毛。
嘉靖自私殘忍,好色寡義,這些特征已經一一應驗了,可是,他應該沒有龍陽之好吧?難道是史書記漏了?還是說自己造成了蝴蝶效應?
“貧道隻是……”心存顧忌,劉同壽的機靈勁立刻下降了一個檔次。
“你實現了朕的夙願,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嘉靖並沒有等劉同壽把話說完,這種自謙的話他聽得太多了,絕大部分都是言不由衷之詞,沒什麼可聽的,他直截了當的問道。
“回稟皇上,貧道……”劉同壽微微一滯,說實話,這事兒他還真沒想好。
把握了嘉靖的喜好,並不代表他可以控製對方,隻能說,他在取悅嘉靖這方麵占了先機,爭寵爭贏了,如此而已。之後的變化就難說了,劉同壽的對應之策是以退為進,不爭功,不貪功,一切都交由嘉靖自行決斷。
這事兒本來也很順利,嘉靖初進交泰殿的時候,由於心情激蕩,張口就要冊封劉同壽,可誰想到張孚敬突然橫插了一杠子,把事情給耽誤了。
現在,嘉靖舊事重提,問題就有點棘手了。
劉同壽不會忘記,嘉靖把張孚敬也給留下了,顯然有分別問口供,然後彙總核實的意思。別看嘉靖這會兒這麼高興,但弟子進了門,師傅丟過牆這種事也是有的,對麵擺造型這位可不是模特,而是刻薄寡恩的皇帝!
說不定他認為自己已經沒用了,為了減少一個升天的競爭者,要直接找個機會幹掉自己也未可知呢,精神病人和偏執狂都是不可理喻的,這話其實很有道理。
“但管直說,不礙事的。”嘉靖的聲音相當柔和,可劉同壽又哪裏敢掉以輕心?
談笑殺人,對嘉靖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若是他事後核實,發現張孚敬和自己異口同辭,會產生什麼結果,真的很難說。
要知道,先前自己可以用了不少手段,吊這位皇帝的胃口,先前有期待感在,嘉靖雖然焦躁,情緒卻還算穩定。可現在自己的招數用得差不多了,嘉靖貌似也恢複了平時的狀態,這就有點麻煩了……
心念電轉,隻在一瞬間,劉同壽的反應也是相當之快,他抬手一禮,沉聲道:“貧道鬥膽,想請皇上答應貧道一個請求。”
“哦?說說看。”身處殿內最亮堂的地方,嘉靖臉上的表情也是分毫畢現,他的眉頭微微挑動了一下,顯然有些意外。
一邊留意著嘉靖的神情,劉同壽緩緩說道:“皇上明鑒,貧道在杭州的時候,做事胡鬧荒唐,曾假借為皇上效力的名義,組建過一個道家協會……”
“朕知道。”嘉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中卻多了些自得之色。神仙弟子又怎樣?在皇權的威嚴下,世間萬事都無所遁形。
“小道做事荒唐,不過皇上洪福齊天,陰差陽錯的,這協會倒是為皇上悟道出了不小的力。”
“哦?此話怎講?”這個答案出乎了嘉靖的預料。
他發現,自從跟劉同壽見麵以後,意外這種情緒就接連不斷,偏偏這種感覺還不會跟平時一樣,令他討厭甚至惱怒,反而總是能勾出他的興致來。
“我道家傳承可以上溯到先秦百家,乃至東西周,乃是世間一等一教派,其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之處,遠非其他宗派可比……”此言一出,嘉靖聽得微微頷首,意表讚同。
劉同壽見狀,心下大定,當下抖擻精神,更加賣力的忽悠道:“三千大道,多已失傳,但小道技法,卻衍生了無數。比如貧道改造這交泰殿,用的材料,就是來源於此。”
“你是說,這些銀鏡?”嘉靖環顧左右,緩緩問道。
劉同壽從容答道:“皇上英明,這些銀鏡的製法,乃是先製出平板狀的琉璃,然後在背麵附上一層汞……琉璃乃是透明之物,而汞則是閃亮之物,故而能以鏡麵映影,直指本心。”
“這許多的琉璃?那耗費……”嘉靖倒抽了口冷氣,他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皇帝,也就是登基之初,他懵懂了一陣子,被士大夫們給坑了,現在他已經很清楚銀子的重要性了。琉璃那東西工藝複雜,價值幾乎和寶石相當,這麼大的數量,那耗費的是何等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