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時分你流下了第一滴淚。你依依回首的姿態使我痛苦。你收攏像怕冷的樹葉一樣的翅膀,無聲無息,溫情了隨流而下一盞微弱的風燈。孤獨在光與影之間徘徊,濺起細碎浪花如純潔的裙裾……我知道你還會回來,踮著腳尖的風穿過我門前的灌木叢,把明朗的果實提前懸掛在上麵。我采摘其中的一顆含於口中,品味著你芳香四溢的姓氏入睡。夢都帶著蜂蜜的意味。在夢中你喃喃自語,說經曆一夜奔波,終於抵達月光的家園;那兒的草地因為露水而蓬勃,露水裏又垂憐著一簇更小的燈,你幾乎也被一朵空寂的花包裹、收留。
醒來在此刻尤其顯得殘酷,我不敢驚擾你的顧影自憐,以免你麵對事實而低下高貴的脖頸。你眼望前方、對流水落花不屑一顧的姿態是最美的。哪怕我隻能沿途拾掇你的背影。這巳經足夠了,足夠照耀我的餘生。
每次離別都使我經曆一次死亡,正如每次重逢都增添了你複活的美麗,使往事再度年輕。你一襲新衣踏浪而來,大捧大捧的泡沫維係於腰間;是什麼力量促使你稚嫩的腳蹼頻頻劃動,使我們之間的波浪溫柔如絲綢?我想說這就是愛,卻又不敢,我恐怕最終擁抱住的僅僅是泡影。
那麼一種美令我憔悴,令我憔悴而又難忘。有距離的美需要付出代價。我仿佛在笙歌四起的水路上漂泊一生。醒來時兩手空空、白發蒼蒼,昨天巳經蛻落如一件陳舊的衣裳。我就這樣在自己的影子裏追尋你,我就這樣在自己的心裏麵探究另一顆心……
那盞燈會在此刻重溫起來嗎?連鎖的燭花焦灼於途中,一路剖剝你去年的盟誓。你留存的微笑回光返照,再現了揮手作別的天空,以至我把熟練的翅膀作為思念的前提。我知道走多遠的路就能夢見你,再走多遠又能使夢想趨近於現實的水麵。樹林、溪流、月光下小憩的石椅,提供了過程之中的景致。然而光明的歸期,在裙裾搖擺中姍姍來遲,意料之中的熄滅卻使黑暗更加黑暗……
天鵝,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你,這個夜晚,我蜷縮於等待的灰燼之中,卻又一片溫情。你的歸來能使這裏繁榮如花園。我不再孤獨,四周圍繞著至聖至美的化身。在這個夜晚我溫柔地呼喚你,希望你能聽見,卻又像迎風拋擲一根輕鬆的羽毛般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