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難道僅僅發生在一天以前，為什麼我覺得它特別遙遠？
今天早晨就下雪了，下得很大很大，逼真如大朵大朵的花從我頭頂的樹梢降落。更高的是天空，我看不清它的表情。
昨夜的花園香氣濃鬱，有小小的雲彩在樹與樹之間穿行，一切都顯得那麼精致。乳白色的石橋站在水中，冷得直哆嗦，星光為什麼不撫慰它呢，是誰姍姍來遲？風在歎息著：這個日子，這個日子。我們從橋的兩端迎麵走來，一顆碩大的星星就在頭頂亮起。畢竟渴望得太久了，仿佛一伸手便能將它摘取。我凝視著對麵的你，腳步有點兒遲疑，橋梁在此刻不很真實。水倒是照常響著，可能還有花朵，在橋洞的陰影裏燃燒又熄滅。這麼樸素的歌聲，纏繞了我整整一個夏天。風也活躍起來，把你的長發吹向後麵，一輪明月被完滿地披露出來。一綻唇就是微笑，一皺眉就是憂愁，橫看豎看都是你，為了這深深的一瞥我渴望得太久。
在昨夜之前有一千個夜晚，都被我錯過了；在遇見你之前有一千位姑娘，都被我拒絕了。夜夜望天，鳥的道路何其複雜，有一雙翅膀才能體會到艱難。我拾起明亮的落葉，猜測它是誰的羽毛，把這一片片聯綴起來，構成白天還是黑夜？有一個日子我不敢占卜，幸好等待之後它就來了。
昨夜的風好冷好冷，我們涉水而去，感覺到它的體溫。你白皙的裸足上覆蓋著初雪，腳下的鵝卵石在輕微地顫動。撩一片雲彩，你說它就是披肩。昨夜我們仿佛走了好遠好遠。小路蜿蜒朝向山的那一邊，樹林以它們的花香送了我們一整夜，水裏的眼睛數也數不清。
今天早晨你又要遠行。
天快亮了，你走得匆忙，綴滿星點的披肩淡忘在樹上。雲彩密集起來，天空恢複了原樣，仿佛昨夜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走回花園，什麼花也看不見，除了樹葉還是樹葉。昨夜是你來過嗎，昨夜來的是你嗎，為什麼我覺得它特別遙遠，難道昨夜僅僅發生在一天以前？
我隻知道，我隻知道昨夜不可能有兩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