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浦雲的懷疑很快得到證實。
一個星期後,朱敬剛和朱瑞虎還關在看守所裏,野豬嶺村的換屆選舉工作則按時啟動了。在報名環節,朱計劃被上了年紀的幾位老人共同推薦為候選人,其他人自然就不敢再報名,朱計劃成了實際上的唯一候選人。本來有幾個朱敬剛的鐵杆弟兄,平時愛去鎮裏鬧事,除了朱敬剛誰都不服,之前朱敬剛出事之後,他們去鎮裏一鬧,朱敬剛就被鎮裏請回來了。但這次不同,朱計劃做好了萬全準備,他在朱瑞虎被抓走的時候,表現得很仗義,事後又專門去看守所給朱敬剛父子送了些衣服和食物,讓朱敬剛的這些弟兄們很是服氣,也就不再鬧事了。這麼一來,朱計劃毫無懸念的順利當選為野豬嶺村的村支書。
這本來應該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對野豬嶺村的村民來說,二十年沒有換村支書了,不少孩子一出生就知道村裏的事朱敬剛說了算,如今一把手換人,對不少人而言好似政權更迭般新鮮。
對鎮裏來說,朱敬剛並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他在野豬嶺待了二十年,把這個地方經營成了自己的私人莊園,很多鎮裏的幹部對野豬嶺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根本管不了。鎮裏好幾次想進行人事調整,啟用一些幹勁更足的年輕人挑擔子,但野豬嶺就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兩年前朱敬剛的大兒子犯了人命案,市裏刑警隊出手才總算把他製服,但剛免職沒多久,他在村裏的幾個弟兄就跑去鎮政府鬧事,鎮黨委書記葉永平為盡早息事寧人,隻好把他請了回來。這件事讓很多人以為葉永平是朱敬剛的後台,殊不知葉永平早已對朱敬剛恨之入骨。如今終於有人能頂替朱敬剛收拾局麵,鎮裏當然樂觀其效。
對巡林隊來說,朱敬剛因為兩年前的事,一直懷恨在心,處處與巡林隊做對。如今朱計劃當了村支書,相比朱敬剛要務實得多,可以期待的是,野豬嶺村對巡林隊的工作將積極配合,至少不會像過去那樣抵觸。
當然,最受益的還是朱計劃本人。他當了二十年村會計,與村支書的位子僅一步之遙,但兩年前好不容易夠著了這個位子,愣是活生生被朱敬剛擠回了原位,還敢怒不敢言。如今翻身農奴把歌唱,他當然欣喜萬分——但這隻是楊浦雲的想法,因為朱計劃在形式上仍保持著對朱敬剛的尊重,而這種尊重的意義,除了顯露自身的謙卑之外,更重要的則是為了籠絡朱敬剛的幾個鐵杆兄弟的心。
然而事情並非總是一帆風順。
投票當天,楊浦雲隨組裏的隊員一道,協助鎮裏來的幹部維持現場秩序。許丹秋也來了,楊浦雲看見她的時候,兩人相視一笑。許丹秋又給他提了一籃雞蛋,他接過來的時候,史群和任遠在旁邊偷笑,滿臉羨慕。正在這時,遠遠地走來兩人,楊浦雲覺得麵孔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是朱大山和朱康父子。他們也看見了站在場外的楊浦雲,打了個招呼,便進了場內。楊浦雲發現這父子倆麵無表情,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等到投票開始,朱大山和兒子朱康突然舉起一塊橫幅,上麵寫著“朱計劃搶地賄選天理不容”幾個大字,那字倒寫得工整,和楊浦雲在朱康的作業本上看到的字一樣。
會場一下炸開了鍋,在座的村民有的幫著朱大山父子喊話,有的在一旁哄笑,還有的指著朱大山直接開罵了,頓時亂作一團。在旁的鎮政府工作人員和巡林隊員見勢不妙,立即撲了上去,隻見那劉淼一馬當先衝在前麵,從朱大山手中奪過橫幅,一腳踩在地上。朱大山正想撿起來,劉淼突然一個耳光,“啪”的一聲,打得朱大山暈頭轉向。朱康見父親被打,怒從中來,跑上去和劉淼扭打在一起。眾人見狀,紛紛上去解圍,好不容易才把兩人分開。
在巡林隊員和其他人的幫助下,朱大山父子被帶出了會場,等派出所老李一到,二人就被押回了派出所裏,會場迅又恢複了正常秩序。
投票結束後,許丹秋和同事要趕回鎮裏,楊浦雲擔心朱大山父子的安危,便提出和她一起回鎮裏看看。許丹秋隻以為楊浦雲是舍不得自己,心裏一陣竊喜,又有些害羞。她等同事們往前走了好遠,才和楊浦雲慢慢地往鎮裏走去,一路上兩人與其他人拉開了距離,在山間小路上好似散步一般。楊浦雲心裏一直想著朱大山父子今天的怪異舉動,對許丹秋說的話並沒有認真聽。許丹秋很想讓楊浦雲拉著自己的手,但又不好意思開口,隻好先說著些無關痛癢的話,想慢慢聊起興致來,但見楊浦雲心不在焉的樣子,也覺得很是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