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側妃林氏,為人所縱,刺殺南詔公主,原本罪不容誅。然朕念及丞相一門忠烈,林氏身重蠱術亦身不由己,故而從輕發落,今褫奪林氏睿王側妃頭銜,貶為睿王府侍婢,以儆效尤。”
殿中僵持,良久,武帝沉聲下旨。
聲落,複又看向林辰遠和傾城,“丞相,公主,朕如此處置,兩位可還有異議?”
林辰遠臉上一時青紅白三色交替。
貶為侍婢……對士族豪門而言,為奴為婢,無異於是讓他們生不如死,更讓家族蒙羞,還不如直接將人休離睿王府。
這果然是沒死也脫了一層皮。
卻也不敢再有微詞,林辰遠恭敬拜道:“臣謝皇上開恩。”
傾城望了林辰遠一眼,彎唇道:“陛下聖明。”
宮宴結束之時,下弦月幾乎到了正中。
夜微涼,傾城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由夜闌扶著,正要踏上車輦,一道溫潤清朗的聲音將她叫住,“公主。”
傾城轉過身來,隻見皎潔清輝之下,公子姿若青竹,麵容如玉。
傾城淡聲問:“慕公子有何事?”
慕玨從袖中拿出一支白淨的瓷瓶來,“聽說公主昨日為大火燙傷,這是慕玨親製的藥膏,自然是不及宮廷靈藥,但止疼消炎的效果還是不錯,小小心意,還望公主收下。”
傾城神色無波地看著慕玨。
原本一眾人出來,周遭的人自然還未散去,慕玨此舉,引來不少人側目。他身後不遠處是相攜而來的蘇墨景和蘇墨弦,兩人這時亦一同往她看來。
傾城往夜闌看去一眼,夜闌頷首,隨即上前接過慕玨手中的藥。
傾城淡道:“如此,謝過慕公子了。”
話落,轉身上了車。
車輦剛剛駛出,簾子將落未落之時,傾城隻見前方一人急急而來,那人身穿銀色鎧甲,身形高大,看那步伐卻無絲毫軍士的沉穩,更像是有迫在眉睫之事。然而月色之下,傾城還未看清那人的臉,簾子便被放下。
夜半,將領,急報?
隨著車輦輕搖,傾城闔上眸子,手中捏著方才夜闌交給她的紙條。
待我,解釋。
皇宮是個有著無數秘密和禁地的地方,在後廷的西北角有一座宮殿,不見宮名,荒廢多年。先帝時期,一直有禁軍把守,不讓任何人靠近。而今改朝換代,禁軍卻已不見,隻留了冷宮一座,夜中無盡荒涼。
傾城揭開黑色錐帽,露出清冷的一張臉。望了眼那高聳的宮牆,足尖輕點,略一提氣,黑色夜行衣與黑夜相融,轉眼,已身在冷宮之中。
足尖踩在荒草之上,發出窸窣的聲音,也帶著淒冷。放眼院中物像,傾城微微蹙了蹙眉,心中一陣熟悉的感覺。
在哪裏見過?
“拜見公主。”
身後傳來一聲,不卑不亢,無波無瀾,仿若兩人此時此地相見,並無稀奇。
傾城緩緩轉身,眼前的宮女,粉色宮裝,十七八歲的年紀,模樣清秀,似乎也與這大周成千上萬的宮女無絲毫不同。
“憶昔……”傾城緩緩念著這兩個字,“是你的真名嗎?”
眼前的宮女,正是自昨夜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憶昔。
隻是此刻,憶昔卻再不見絲毫的小心翼翼,反倒雙目平靜,有著和她的年紀不相符的沉斂。
“是的,姑姑賜名,不敢擅自更改。”
“姑姑……”傾城想起那一日那個枕頭,“本宮記得你的姑姑,醫術不錯。”
“是,宮中長日無聊,姑姑便盡心鑽研醫術。”憶昔說著,坦然視著傾城,“奴婢敢問,公主如今的容貌,是生而有之嗎?”
傾城似笑非笑,將眸中清冷掩下。
憶昔靜了片刻,失落道:“是奴婢逾矩了。”
“你有什麼話要說,直說吧。”傾城淡道:“若你今日讓本宮白跑了一趟,單憑你在本宮與林妃之間雙麵討好,本宮也留你不得。”
憶昔頓了頓,“公主,今日林妃身上所中之蠱,並不叫同心連命蠱,而是情蠱。以她症狀,她體內也必定是母蠱無疑,還有,慕公子在說謊。子蠱的確不能反懾母蠱心神,但子蠱與母蠱同氣相連,同生共死,一旦子蠱亡,母蠱宿主亦當即斷氣,不能再活。”
傾城雙目微眯,“你怎知道這些?”
“這雙蠱……”憶昔笑了笑,笑得淒冷蒼涼,仿佛憶起了什麼悲傷之事,“這雙蠱,當年原是先帝要種在姑姑體內的。”
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