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姑娘,你表哥對夏姑娘真是長情。”方嬸微微歎息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們家裏人還是不同意他們兩個的婚事嗎?”
“……是啊,家裏規矩特別多,我們……都沒有辦法。”我有些無力地笑,笑得哀傷悲戚。
“唉……”方嬸悠長歎息,為著那有戀人不能成眷屬的悲哀遺憾,“希望夏姑娘的病盡快好起來,朱公子也就不必那麼辛苦了……”
“是啊……”
一時無語。思緒有些煩亂,我隻是低垂眸光,神思恍然。
“方嬸,我去前麵轉轉,如果我表哥找我,麻煩你告訴他一聲。”
突然不想再留在這裏,留在這裏見證他對她的情深不悔。我隨手指了指前方,向方嬸交代一聲便跨步離開。
溪水泠泠,清脆悅耳,仿佛不知世間幾許無奈痛傷。我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有些失神地極目遠望。
在這裏,朱宥宏不是皇上,我也不是奸妃,我們隻是京城某戶人家的少爺和表小姐,是最普通平常的身份。朱宥宏對外宣稱我隻是他的表妹,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帶我來這裏看他的阿珩——
夏珩,前朝公主,一個犯了瘋病的前朝公主,一個理應隨著前朝而亡逝的前朝公主。
朱宥宏愛的人是夏珩,從來都隻有夏珩,所以我這個奸妃,隻是他刻意安排下的存在,所以他對我的縱容寵愛,都隻是海市蜃樓的假象。而我們,也從來不曾有過夫妻之實,從來都隻為欺瞞滿朝文武欺瞞天下蒼生,因為他要利用我,來保護他的夏珩,他這一生的至愛。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朱宥宏和夏珩,就是這樣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
那時,天下還是夏家的天下,夏珩是大周啟光帝最寵愛的小公主。那時,先帝還隻是大周的武將,朱宥宏隻是將軍府的小少爺。啟光帝倚重當今先帝,所以朱宥宏和夏珩自小便相識相知。男女之情來得那麼理所當然,啟光帝也樂見其成,下旨賜婚,朱宥宏便成了大周的駙馬。
隻是大婚前夕,多事之秋。先是啟光帝的皇後,夏珩的母親不幸病逝,他們的婚事便不得不暫緩。然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當今先帝竟起兵造反,啟光帝在叛亂中駕崩……
還沉浸在喪母之痛的悲絕中,卻又迎來了喪父之痛和滅朝之恨,尤其是始作俑者竟然是……據說,當朱宥宏衝進皇宮的時候,夏珩一身是血地縮在角落,情緒已然崩潰。眼見朱宥宏出現在她麵前,理智全無之下甚至不願意聽信他的解釋不願意相信他的無辜,眾目睽睽之下在掙紮中一刀紮進了朱宥宏的胸膛,然後在滿目的血色中淒厲尖叫,徹底狂亂,徹底……發了瘋!
那一刀的傷勢不輕,朱宥宏卻拖著重傷搏命周旋,終於逆著一切反對之聲,暫時保住了夏珩的命。隻是,夏珩已不是以前的夏珩,她變得癡癡顛顛,瞳孔裏再映不出一切身外之物。安靜的時候,她隻是癡癡地發呆,猶如行屍走肉般了無生氣。發狂的時候,她便淒厲嚎叫,攻擊一切近身之人,猙獰如同地獄惡煞。可是,朱宥宏從來不曾放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