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的思維已經陷入混沌狀態,忘記了裴澧夜和宛若卿的身份,隻叫著她喜歡叫的稱呼。
“小姐……我看到皇上了,我……我會跟他請罪,小姐,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他……你幫我……好好照顧姑爺,好不好?”
宛若卿看了裴澧夜一眼,再看看錦繡,閉一下眼睛,終究落下淚來:“好!”
錦繡笑了起來,雙眼緩緩闔上,一臉平靜安詳。
“錦繡!”宛若卿將她摟在懷裏大哭,沈青青也跪到旁邊,“錦繡,錦繡……錦繡你不要死,我還沒告訴你我不生你氣了呢,我還沒給你把鐵爪改進到最好呢,錦繡,你醒醒,醒醒……”
隻是可惜,不管她們如何努力,都已經喚不回錦繡一聲回答了。
裴澧夜上前,扶起宛若卿:“娘娘,錦繡……走了!”
隻一聲,宛若卿忽然崩潰一般倒在他身上失聲痛哭。
錦繡下葬的那一天,天氣格外陰沉,宛若卿站在棺木前,親自為她舉幡。
裴澧夜手中捧著錦繡的靈位。
那日,宛若卿撲在他身上哭泣,問:“你能娶了錦繡嗎,我不想她做孤魂野鬼。”
那一刻,從來不信命的她格外迷信。
她寧可去相信人有靈魂,世上有天堂地府,這樣,至少她不算是徹底失去錦繡,也許她們還可以在夢中相見。
裴澧夜說:“隻要你說的,我絕對不會拒絕。”
所以,靈位上寫著的是:裴蘇氏錦繡之靈位!
錦繡二字是宛若卿堅決要加上的,這個年代女人死了,墓碑上都隻有一個姓氏和夫婿的姓氏,不會出現自己的姓氏。
宛若卿痛恨這種製度,所以她親手為錦繡寫了這塊靈位牌。
她要給錦繡留個名字,雖然她並沒有後人,可是將來一定會有人記住她的。
那是盛大的葬禮,宛若卿以郡主之禮厚葬了錦繡,雖然她一直覺得在人死後才用如此奢侈的禮儀來安葬有些太過浪費,可除了這麼做,她不知道還能再做些什麼。
停柩的那幾日,她常常問自己,還恨錦繡嗎?
答案是肯定的!
她依然不肯原諒這個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貼身丫鬟,不僅僅是因為赫連圖,隻是因為那一份信任,曾經由她親自打破。
但即使恨她,不肯原諒她,宛若卿也還是希望她能好好活著,而不是就這樣天人永隔。
她身邊留下的知心人已經不多了,阿圖走了,景言生死未卜。
如今錦繡也離開了,她有種天下雖大,卻依然孑然一身的感覺。
“我想去看景言!”錦繡下葬之後第二天,裴澧夜來看宛若卿,隻一眼,兩人便知道對方肯定都是徹夜未眠。
“我陪你去。”裴澧夜點點頭,為她披上披風,“宛誠如一死,現在東陵軍正在整頓之中,目前我們雙方對峙,不會有什麼戰事,我陪你去一趟後方。”
自從錦繡那日離去,宛若卿撲在他身上痛哭以後,兩人之間便有種不可名狀的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錦繡臨終時,讓宛若卿好好照顧裴澧夜,然而這幾日,都是裴澧夜在照顧著她。
停柩三日,宛若卿隻覺得食不知味,睡不安寢,整個人病怏怏的好似林妹妹般,多虧裴澧夜忙前忙後,並找來靜修大師幫忙料理錦繡後事。
錦繡能這般風光出嫁,其實也多虧了裴澧夜。
宛若卿知道現在很需要人攙扶一把,她不敢想太多,或者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把裴澧夜當做救命稻草。
此刻的心情,不管做什麼都會是錯的吧?
她歎口氣,備了車,往後方而去。
後方一直都是纓絡在負責,宛若卿卻是很少去。
見慣在戰場上的硝煙彌漫,血雨腥風,那些將士都成片地倒下或被擔架抬走,她有時候無法去聽那些在後方醫帳之中留下遺言或痛得慘叫士兵們。
她不是很想知道那些失去手,失去腳,甚至失去生命的將士們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