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和外公,說可以在省委替我謀一職位。可是我進去了那天起,就要整天盤算著怎麼抓著繩索往上爬,我,不擅長這個。”方默川對管止深說。
管止深把啤酒瓶挪了一下,雙手十指交叉擱在桌子上,看他:“有方慈在市委,這關係都是通的,她可以幫你,你隻要去就是了,怕什麼。”
“不是怕什麼,我覺得我這要是一旦進去了,是不是以後的日子就是左擁敗,右抱貪汙了?”方默川聲音不大,和管止深交流這些他心裏真的擔心的事情。
阿年聽著,插不上話。方默川以前就說過,等她畢業跟她結婚了,就安安分分的工作賺錢,養家。可是,現實社會距離想象中的平和安穩日子,相差不止是十萬八千裏。方默川不想跟母親一樣,爭強好勝,管三數跟自己的親嫂子方雲,在一個醫院裏鬥的那麼凶。以前方默川十七八歲的時候,每次聽說自己母親跟姑姑吵架,把姑姑氣哭了,方默川就不願意麵對管止深,他希望不止是他們表兄弟感情好,長輩,也要和氣。
方默川成年後,管三數灌輸給兒子的思想和話裏,就是在提前暗示,暗示方默川不準對管止深這個表哥太親近,表麵可以親近,心裏就算了。表兄弟之間的爭鬥他日勢必會有。管三數是管姓的人,管老爺子是個什麼人物?厲害著,表麵愛逗樂子愛開玩笑,心裏什麼事兒都看的清清楚楚。對於方雲嫁過去管家,生的兒子管止深姓管,而管三數自己嫁出來後兒子姓方,因此得不到管老爺子的手底下的任何東西,管三數是憋著一口氣的。
生下兒子不久,還沒落下戶口時,管三數要讓方默川姓管,婆媳大戰,和方默川的爸打仗,管三數專製的就要讓兒子姓管,可方家的老人死活不能同意這種荒唐事!方家老人和管家老人交好,在氣的頭暈幾次住院之後,終於找上了管老爺子,管老爺子發話,這才讓管三數鬆口,讓兒子姓了方。
管止深跟方默川說,如果他去了省委某一職位上,單位那邊一切有他姐方慈罩著,不會有問題。這是完全不用質疑的,方慈從二十出頭熬到了三十歲,大學時就已經被管三數帶出去見一些官場的人,交際和說話的根基早就建立,事實證明,在管三數這個當媽的逼迫下,本就有一點母親遺傳性格的方慈,沒有讓人失望,在中市官場裏可是一個熟臉兒了,大小事,知會一聲沒人不給辦。
一個鐵打的脈絡。
管三數教給了方慈這個女兒手腕兒,方慈在這個圈子裏怎麼使用的,不得而知,但這個脈絡真是猶如鐵打的,力氣小的人,怕是輕易掰不斷。所以,方默川去了省委,不管起步的職位多低,不久的將來,一定會節節高升。
很多人說,機遇,是很難碰的。機會,也是不等人的。可是對於某些人來說,機遇,是找上來的,機會,是始終等他的。
方默川其實某些方麵是幸福的。隻是他若選擇了這條被鋪好的路,失去的會暫時是阿年而已,進去單位和婚姻是掛鉤的。外加,方默川不喜歡那些爾虞我詐,向往自由。
“我不想去,我倒不擔心我自己,我怕我一衝日後連累了我姐。”方默川不懂內情,不過總聽也了解了一點。他點了支煙,把打火機還給了管止深說:“我姐辛苦打拚了這麼多年,現在她穩定了,這工作她似乎很喜歡。她還沒嫁人生孩子,算了吧,我就不去給她惹麻煩了……”
在管止深的心裏,方默川一定可以做得好,這小子不傻。他也希望方默川可以去按照母親鋪的路走下去,他倒不是自私的為了讓阿年和方默川分開,而是方默川真的適合那個圈子,有太多的人罩著他,他隻要不犯那種拿了汽油澆在自己身上,自己隨後在身上點了把火的錯誤,他就一定沒事。
中市神通廣大的人很多,各個單位部門都藏龍臥虎。清朝時就一個和了,中市,卻不止一個和了。方默川大可不必擔心他日當了這個和了的後果會不會慘,最終誰下台了誰處置了誰,一定處置不到管老爺子外孫這裏。
方默川回來中市的日子還不長,現在決定了不聽母親的話,那總歸是要做一行。他在說自己的想法時,阿年隱隱呼吸有些亂,方默川說。“我想和阿年在一起,曾經我以為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現在看來,不容易。幹脆,趁著年輕我試一試,不靠父母,自己出來憑雙手做點什麼。”
“創業?”管止深問。
方默川搖頭,“還不知道,先從家裏出來了再說。”
他今天見表哥,管止深,這個從小教他很多的男人;女朋友,阿年,這個讓他放棄很多也背叛很多的人。宣布的,就是他要一無所有了。昨晚跟母親吵架,雖然是醉酒了,可是,一些話不是醉酒的緣故才說出口。憋在心裏許久了,愛的人想娶不能娶,他甚至不敢麵對阿年,這麼無欲無求的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