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能想通,那是再好不過。羅玄再好,於你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你既有了身子,他卻依然初心不改,再執著,難道姐姐還想生下的孩子如梅絳雪,陳玄霜嗎?”豐離總是最擅於把人最害怕最不願意麵對的事兒掀露出來,直讓人避無可避。
聶小鳳冷笑一聲,“是啊,我還想將來同樣眾叛親離,一無所有嗎?”
“哇!老爺爺捏的泥人,好漂亮好像哦!”豐恒感歎的聲音傳來,也打散了聶小鳳的低落,低頭看著豐離拿著手上拚在一起的泥人,她與豐離在兩側,豐恒在中間,粉雕玉琢的豐恒,低頭看著豐恒目光寵溺充滿柔情的豐離,她,笑得那樣開懷的人,當真是她嗎?
有些恍惚,她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真正的笑過了,似乎從娘親死去之後,哪怕是笑著,心裏也在淌著血,更不要說,這些年來孤獨寂寞的一個人,一無所有,隻憑著心頭的恨而活著。
“額娘好看,姨母也好看。姨母要常笑笑,這樣小弟弟出生後,才會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豐恒一本正經地說著大人的話,聶小鳳回過神,“你又知道。”
豐恒挺起小胸膛道:“這是額娘說的,當初秦姨母懷孩子的時候,額娘就是這麼叮囑秦姨母的,果然秦姨母生下來的小妹妹可好玩了,倒是莫姨母不聽額娘的話,莫轅出生總是生病,連笑下都費力氣。姨母你也要聽我額娘的話,生個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弟弟。”
聶小鳳驚訝地看著豐離,這樣的話。豐離也教豐恒的嗎?豐離看出了聶小鳳的詫異,笑著解釋道:“平日總是忙碌,我就習慣了不管是什麼都將他帶著身邊,讓他多看多聽,這樣有些話他自己就記在了心上。”
聽著這樣的話,聶小鳳深感豐離的不易,豐家之名。她雖在此前從未與豐離有所交流。但人人提起豐家家主時那一臉的敬意,畏懼,而豐家這些年來的動蕩。豐離既要安內,又要攘外,還把失聰的豐恒教得那麼好,聶小鳳第一次對一個人生出了敬意。
“這個是姨母。這是額娘,這個是我。”豐恒抱了一個滿懷的泥人。餘韻想要上前幫他拿著,他還不願意,隻是抱著不撒手,歡歡喜喜地道:“這是送給姨母的。這是送給額娘的。”
分別送到聶小鳳和豐離的懷裏,他自個兒抱著自己的,想了想。衝著小攤的老人道:“老爺爺,我給你說說一個人的外貌。你能不能捏出來?”
“小公子且說說看,老朽試試。”
豐恒一聽有戲,立刻開始描述,“額,比我額娘高點,劍眉,星目,嘴唇薄薄的……”
繪聲繪色地描述,聶小鳳越聽越覺得不對,問了豐離道:“他這是說的誰啊?”
豐離感覺到一陣澀意,其實哪怕她能把豐恒照顧得再好,但有些東西,她總無法替代,尤其是父親的角色。“褅兒!”
這麼一聲叫喚,豐離的身子一僵,卻沒有回頭,而正說得繪聲繪色的豐恒,哪怕聽不到,卻敏銳地察覺身邊的人不對勁,轉過頭一看,看到那一身便服的人時,臉上閃過一絲歡喜,隨即卻看了豐離的臉色,豐離很快地恢複了平常,豐恒看著豐離並沒有什麼不悅的樣子,這才喚了一聲“阿瑪”。
將豐恒的所有神情都看到眼裏的豐離,更宛若吃了黃蓮,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給了豐恒那麼大的壓力,在他期待康熙對他的好時,他依然會顧忌著她的心情;原來,她以為她對康熙偽裝的好裝得極好,可豐恒卻一直都知道。
康熙大步流星地走過,將豐恒抱起,豐恒一驚,懷裏的兩對泥人差點都掉了,康熙卻快速地幫他拿穩了,豐恒笑著重新抱好泥人,“謝謝阿瑪。”
拍拍他的頭,康熙的目光轉向豐離,豐離的心一緊,到了今日,她依然沒有想好究竟要如何麵對康熙,江南時,康熙為了救她連命都不要,那時她震驚,感動,心中築起的高牆,亦為之鬆懈,但是,回京之後他們所麵臨的現實,卻是讓豐離很清楚地看到,康熙可以為了她死,但在他活著的時候,他的心裏,最重的都是江山,為了大清,他可以利用一切,包括他自己。
康熙,是一個理智到了極致的人,瞧他在很早之前就安排了訥爾圖打入八大家族的內部,配合著她的計劃,讓她主動地引領,一步一步,打壓了八旗貴族的勢力,偏偏,如今在整個朝廷的眼裏,他不過是順勢而為,並非不能容忍八旗貴族勢力的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