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幾千年的曆史,造就了一部輝煌的文明史,至今在人類社會,閃爍著燦爛的光輝。然而,打開中國的曆史,就會發現一重大遺憾,那就是科技的落後。雖然在曆史的進程中,也曾湧現出天才的科學家:張衡、蔡倫、祖衝之、郭守敬、徐光啟、李時珍……他們的名字可與日月爭輝;勤勞勇敢智慧的人民,也曾有過舉世聞名至今仍在使人類蒙受惠澤的四大發明;偉大的民族,也曾創造了讓世界瞠目的都江堰、萬裏長城、大運河等令人驚歎的奇跡;尤其是獨領風騷的宮廷、寺觀和園林建築藝術,至今仍有著別具韻味的魅力。但是,由於種種原因,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多種原因,使我們的民族思維,在直觀與經驗層次上十分發達,而在理性與分析邏輯層次,就相對遜色;尤其是我們固守的與自然親和的態度,更是限製了我們的利用自然、征服自然的思想與能力,也就使我們的科技局限在技藝的範圍中,而缺少科學思想的昌明,科學所包含的求真、探索、批判的能力以及開拓創新的思想也遭到抑製。於是我們不得不麵對一個尷尬的事實:西方人利用我們的發明,開創了一個新的世紀,指南針用於航行,火藥製造彈藥,印刷術和紙被廣泛用於文化的傳播;而我們呢,誠如魯迅所指出的,指南針用於看風水,火藥用以做鞭炮。結果,用魯迅的話說,就是科學不興,鬼道日熾,迷信泛濫,思想昏亂。科學的昌明就這樣被葬送了,科學在中國也就不可能得到普及。
魯迅是深知舊時代中國這種弊端的,他自已也曾親曆過迷信的痛苦。
到日本後,他做的一件重要工作就是向國人宣傳科學、介紹科學的思想,指明科學的意義和價值。他最先是從翻譯科學幻想小說開始的。
當時的日本,科學小說十分流行,這對我國那時的維新派社會改革家們影響很大。梁啟超從小說的意義、有關國家各方麵革新出發,撰文將小說的地位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在橫濱創辦《新小說》時,就率先以章回體小說的形式譯載了凡爾納的《海底旅行》。科學小說體裁之新穎,內容之新奇,給中國留學生以耳目一新之感。魯迅也為科學小說的魅力所傾倒,他迷上了法國科學小說作家儒勒·凡爾納的作品。凡爾納的小說富於幻想,在幻想的天地裏,他大膽地預測了科學的未來,而這些預測,後來幾乎都變成了現實,因此他的小說,含有科學的真實性,是想象與真實的結合,是科學與藝術的結合。他著有《格蘭特船長的兒女》、《海底航行兩萬》、《神秘島》、《八十天環遊地球》等科幻小說;他的小說是啟發兒童科學幻想的教科書,是激勵創造性想象力的生動教材。魯迅開始譯的是凡爾納的《月界旅行》,所據底本是日本井上勤的譯本。凡爾納的這部作品,出版於一八六五年,題為《自地球至月球在九十七小時二十分間》,井上勤的譯名是《九十七小時二十分月界旅行》。魯迅轉譯時,取名《月界旅行》。他用的是章回體形式,共十四回,文白相雜的語言,甚至還插入了中國古人如陶淵明的詩、《論語》中的格言。魯迅譯畢後,將稿子賣給東京進化出版社,得稿酬三十元,一九〇三年十月出版,署“中國教育普及社譯印。兩個月後,他又翻譯了凡爾納的另一部科學小說《地底旅行》,發表在《浙江潮》第十期上。這次發表的是該小說的前八章,但魯迅把它改成了兩部分,分成兩回發表。第九章及以後,因雜誌停刊,故未能繼續發表,直到一九〇六年三月,魯迅又將全文重新加以整理,由南京啟新書局出版了單行本。一九〇四年,在仙台醫專學習時,他利用課餘,翻譯了《北極探險記》。此書作者是誰,何國人氏,現不詳。魯迅在一九三四年五月十五日在給楊霽雲的信中提到了這部譯稿的命運。他說:“我因為向學科學,所以喜歡科學小說,但年青時自作聰明,不肯直譯,回想起來真是悔之已晚。那時又譯過一部《北極探險記》,敘事用文言,對話用白話,托蔣觀雲先生紹介於商務印書館,不料不但不收,編輯者還將我大罵一通,說是譯法荒謬。後來寄來寄去,終於沒人要,而且稿子也不見了,這一部書,好像至今沒有人檢去出版過。
魯迅翻譯科學小說的宗旨是鮮明的,意在維新和新文明的傳播,使國人從科學知識與思想的傳播中,改蒙昧,醒靈明。他在《月界旅行·辨言》中對此闡釋得十分明白:蓋臚陳科學,常人厭之,閱不終篇,輒欲睡去,強人所難,勢必然矣。惟假小說之能力,被優孟之衣冠,則雖析理譚玄,亦能浸淫腦筋,不生厭倦。彼纖兒俗子,《山海經》,《三國誌》諸書,未嚐夢見,而亦能津津然識其長股,奇肱之域,道周郎,葛亮之名者,實《鏡花緣》及《三國演義》之賜也。故掇取學理,去莊而諧,使讀者觸目會心,不勞思索,賜必能於不知不覺間,獲一斑之智識,破遺傳之迷信,改良思想,補助文明,勢力之偉,有如此者!我國說部,若言情談故刺時誌怪者,架棟汗牛,而獨於科學小說,乃如麟角。智識荒隘,此實一端。故苟欲彌今日譯界之缺點,導中國人群以進行,必自科學小說始。是的,在當時言情偵探泛濫於市,推出科學小說,確實是空穀足音。思想意義已如上述,即就小說和翻譯兩方麵,也有其曆史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