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狂肆地刮了整整一下午,天色晦暗,到了黃昏時分,終於下起了雨,像是從天而降刺落的細密銀針,滴在青色廊簷上嘩嘩作響,翌日清晨,屋外已經煙霧繚繞。
苑中的青石磚上像是瓢潑的冷水,濕的能沒過繡鞋的底子。
小慧忙端著廊下放置的一盆水仙進來,風吹著雨水打濕了她的裙衫,那水仙花瓣上也瑩瑩有些許的水珠,忙關了房門走進來,將花盆放在了窗欞下的妝奩旁。
望著坐在妝奩前清冽高貴的女子,小慧來不及擦拭臉上的水珠,驚歎地睜大了眸子,喃喃道:“娘娘……好美!”
陰茉莉清波盈盈一繞,青蔥玉手輕撫上梳成的繁複淩雲髻,發間共插了兩支雪色海棠簪,外加兩支累金絲步搖,那極長的流蘇垂到優雅雪潤的脖頸,綴著的鴿子血寶玉襯著她白皙的肌膚,清雅高貴,雍容大方。
她身披一襲冰藍色撒花水霧百蝶裙,站起身來款步走到了房間中央站定,雙臂攤平,一雙美眸靈動剔透,卻帶著漫然慵懶的冷笑,碧兒忙蹲下身來為她將裙擺整理好,方動一下,那鳳尾裙擺上繡著的百蝶恰似旋舞般美麗動人。
眼尾淡淡的妃色掃過,側首瞥了眼放在妝奩旁的水仙,金步搖颯颯作響,她卻凝視著那花瓣上晶瑩的水珠,越看越發襯得它嬌豔奪目,“拿這個進來做什麼?”
她朱唇輕啟,聲音卻清冷彌怒,小慧本正望著她出神,方緩過神來,忙說道:“王妃交待的,說是水仙清雅高貴,娘娘帶著入宮,自然也能沾沾清氣。”
“扔出去!”陰茉璃秀眉一挑,揚袖冷然斥道,小慧嚇得忙彎腰去搬,隻是剛要走出房門,卻聽到身後一聲柔媚卻更清冽的聲音傳來:“既然這兒也是她的地方,留著也一樣,放下吧。”
小慧嚇了一跳,緊蹙著眉心,猶疑地看了眼碧兒一眼,忙怯生生地又放回了原位。
陰茉璃倨傲的剜了一眼那水仙,沒想到還未見到暄王妃,竟然接連背後放了幾次冷箭,讓她帶著水仙入宮,何不直接說她本就是汙穢的身子,不配進那深宮!
她雖被招納入宮,可儀仗並沒有想象中的華麗奢侈,房門打開的時候,苑中已被金色的陽光鋪灑了一地,陰茉璃琥珀色的如水晶般的眸子淡掃了眼旁邊攙扶著的侍女,朱唇輕啟,她清波盈繞,如春雨灑落湖麵掀起的漣漪:“你們兩個可是想通了嗎?”
兩個身著同色粉衫的少女輕點了下頭,目光卻鄭重而堅定。
再不濟,暄王妃到底是把兩個侍女撥給她入宮使喚,她深邃如海水般的明眸溢出一抹苦笑,隻是手指卻重重地握了兩個侍女一把。
“走吧。”她莞爾勾起一抹淺笑,目光清澈而堅定。
府門口早已烏壓壓站滿了人,她款步走出王府,猶如碧波仙子一般傾城絕色,在場所有人瞧見她的一刻,怔然隻剩下深深的驚歎聲。
她微卷黝黑的羽睫仿若蝶翼般輕顫,冰肌玉膚晶瑩剔透,一襲冰藍色的紗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襯得她清冽如水的眸子竟仿佛荔枝一般滴出水來。她眼波流轉,靜靜地落在藍淩漠身上,顧盼中,清雅絕倫,冶豔入骨,!
她如蒲扇的羽睫輕垂,櫻唇輕翹,聲音仿若天籟縈繞在空氣中:“拜別王爺。”身子微側,她一雙秋水剪了的清眸瞥了眼藍淩漠旁邊站著的盛裝美婦,沒想到隻見了一麵,卻已飽嚐淩苦:“拜別王妃。”
眼尾淡淡的妃色掠過暄王妃望著她時那一抹驚詫的目光,她嫵媚一笑,暄王妃頓時臉色煞白,身子微微一震,“日後你便是娘娘,我見你還要行禮,就不必過謙了。”
她雙唇蠕動,還未開口,卻見暄王妃身邊一個明眸少女驚羨地朝著衝著她輕笑,澄澈秋眸閃爍著亮光:“姐姐說的不對,她竟比那畫像更美……”
“雯月,閉嘴!”暄王妃像是被踩到了痛處,淡掃了一眼旁邊的少女,冰涼的手指緊握著她的柔夷,卻還是高傲的挺直了身子,她是王妃,是該有這樣震懾的氣勢。
雯月輕吐了下舌頭,眼神卻還是緊緊地凝視著陰茉璃,微微側首,這抹純真的目光撞進陰茉璃的眼簾時,她的心竟微微疼惜,曾幾何時,她也曾用過這樣的目光看這個世界,但是傾塌也隻是瞬間。
她看到暄王妃身後那幾個盛裝美人羨慕更嫉恨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刀剜著她的心,原來還是會痛,她的手指漸漸在身側收緊,並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