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茉璃從山洞出來,一路隻顧著低頭疾走,回了棲鸞殿。喚妍惜尋得碧兒來。
碧兒挪著步子,一步一緩地進了內室,便看到陰茉璃倚在鋪著軟墊的炕邊軟枕上,軟枕上放著一張矮腳的紅木印竹的茶幾,茶幾上一鼎香爐,青煙嫋嫋,隻聞得一股檀木清香,很是安神。不由深吸了幾氣,拿一雙靈動的眸子,小心翼翼地去看她的神情,想窺視二分。但見她恍若旁若無人,隻一手捧著青花印鳳的茶盞,用杯蓋拂去花瓣,小抿一口,一臉滿足。
她越是這般處之泰然,不動聲色,碧兒心中越是忐忑,猜疑,懼怕萬分。
這晌,陰茉璃不過掩唇輕咳了聲,她便軟了腿腳,跪倒在地。陰茉璃這才抬眸望向她,神色肅然,不怒而威:“本宮倒是奇怪,暄王在這棲鸞殿如入無人之境,出入甚是自由,尋思著是侍衛偷懶,不想倒是你從中作梗。”
碧兒慌亂地磕了兩個頭,才一臉緊張的解釋:“娘娘,碧兒懂事以來,便在暄王府生活,虧暄王賞了口飯,才留得一條賤命。暄王又待我不薄,是碧兒的主子,他的命令,碧兒不敢不從。”
“主子?”陰茉璃譏笑了一聲,茶盞朝她摔去,卻並未砸到她的身子,隻在她身旁碎地,濺得她一身茶水。如此,也夠嚇得她膽顫心驚。果然,碧兒輕顫著身子,慘白了一張臉緊張地盯著陰茉璃,直嚇得渾身哆嗦。
到底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陰茉璃心中念道,眸光微閃,不去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嘴上卻依舊不饒:“他倒是你的主子,你將本宮置於何地?吃裏扒外,這不是明擺著扇我耳光?對於這種不盡心盡責,恭敬如是的奴仆,本宮從不稀罕!倒不如……”
忽轉眸瞥了眼碧兒,見她瞪大雙眸,一刻不停歇地盯著自己的薄唇,等待下文,唯恐錯過片字隻語。才又嘴角噙出一抹冰冷決絕的笑來,直看得人心如跌進冰窖,一點點地下沉,被徹骨的寒氣慢慢吞噬。
陰茉璃加重了語氣,繼續言道:“倒不如將你嫁去別處,換得清淨。波拉多努曾同本宮講過,特塔國的大皇子圖蒙多有暴虐之向,曾活活打死三位妃嬪,還有二位妃子也無端得了癲癇之症,關入冷宮。本宮若去奏請皇上,說是要為你尋個好人家,嫁去特塔國,予那大皇子做個妾室,你說,皇上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陰茉璃的話皆是胡編亂造,她素聞得圖蒙多有隱疾,卻不得知,如今添油加醋了一番,直嚇得碧兒膽戰心驚,痛哭流涕。趴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娘娘饒命,碧兒再不敢胡作非為,對娘娘有二心……”
陰茉璃聞言,這才滿意地舒下心來,翻開廣袖,盈盈起身,上前攙扶起碧兒,語氣稍緩道:“你若真心待我,本宮自不會舍得那般折磨你。望你記得今日所言才好!”
碧兒軟著身子,這會倒是態度堅定地不住點頭。
琳漪回府後,依是失神落魄,身子柔弱無骨般,倚在門板上,翹頭盼望,每每聽到腳步聲傳來,便扯了笑容,滿心歡喜的踏著輕快步履,跑到院中,遂又拖著隻覺甚是疲乏的身子,挪著步子,失望而回。如此反複了幾次,杏兒才上前,蹙了娟眉,遲疑地問出聲來:“王妃可是在等暄王?王爺這會早已下了朝,想必馬上回來了。”
琳漪恍惚的眸子微閃,回眸深深望了眼滿是詫異的杏兒,忽歎了口氣,一聲沉重,緩步走進自己的屋子,隻覺她渾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隻留一個空殼般,有氣無力,背影蕭條。
杏兒正要上前攙扶,眸光忽撇見從院中踏步而來,一襲蟒袍藍裝,翩翩而至的藍淩漠,風塵仆仆,一臉倦容之態,她隻顧自驚叫出聲:“王爺,您可回來了!王妃可是候了你多時……”
琳漪忽聞那聲驚叫,身子不由僵立在原地,半步挪動不得,許久,才遲疑著轉過身子,便見藍淩漠一雙黑眸索然無味地望著她,半分沒有情感。她的心寒了寒,半晌,撿拾了笑臉,裝作一臉歡喜,去挽他的衣袖,不料卻被藍淩漠一把甩開,她身子虛浮,這番便軟倒在地。
藍淩漠不想她竟如此柔弱,輕輕一揮便臥倒在地,本欲伸手去扶,卻撇見她垂目,濃密的羽睫濕潤,一臉淒淒然。心中不由泛起厭惡,想必是要以這可憐的模樣換取他的疼惜,索性決然揮開廣袖,倚過身子不去看她:“本王累了,不想折騰,你倒是暄王妃,給本王安分守己些!”說罷,一揮袖,也不看她作何反應,便疾步離去。
見他寬闊,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竹木長軒之外,杏兒慌忙上前,伸手扶起軟倒在地的琳漪,嘴上不住地勸說:“王妃也別難過,王爺這般動怒,定是因為朝野之事,生了悶氣,你心胸寬廣,便謙讓謙讓,回頭王爺氣消,定會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