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終於回複了王家,同意百日內擇日完婚,爾後便是忙著請先生看日子。
整個白府又是強金閣修繕,又是少爺的婚禮,忙成了一鍋粥。百忙之中,竟還要接待兩位不速之客。
書香堂內,老家人喜伯給章家父子上了茶,道:“已經差人去芝闌館請老爺了,請章老爺、章少爺稍帶。”
說著徑自退下。
章乃春心不在焉坐著,他可沒興趣見白玉書,隻想著能早一點見到白雲暖。
章瑞梅一邊慢條斯理用茶杯蓋濾著杯裏的茶葉,一邊拿眼睃著著書香堂內的擺設,隻見牆上幅幅墨寶,書香四溢,不禁令他很是羞慚自己胸無點墨,又見章乃春唇邊掛著一絲淫邪的笑意,便有些慍惱道:“有道是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文章,你看看人家白家,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在梨園裏插科打諢。”
“爹,你這樣就不對了,有一種好兒子叫人家的兒子,但我覺得這白家也沒比咱章家金貴多少啊,白家在洛縣不過仰仗強金閣的名聲,這是吃祖上的老本,哪比得爹您日進鬥金來得有本事?再說,不比爹,比兒子,白家少爺一無功名,二未成家的,哪裏見得就比您兒子我強呢?”
章乃春嘿嘿地笑,章瑞梅白了他一眼,心下卻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便不再辯駁。
半盞茶功夫,白玉書來了,冰藍色對襟窄袖長衫,衣襟和袖口處用寶藍色的絲線繡著騰雲祥紋,靛藍色的長褲紮在錦靴之中,很是器宇軒昂。
章瑞梅和章乃春忙起身拱手相見。
白玉書回禮,瞥見廳中放著一抬大禮,用鮮紅的綢子蓋著,便笑道:“章老爺,章少爺,這是……”
章瑞梅道:“白老爺救下我兒乃春性命,無以為謝,聊表心意。”
白玉書已走到主人正位上坐了,客氣道:“不過機緣巧合,章老爺何必客氣?再說章少爺之前也幫過白家的忙,這一回能夠幫助章少爺解圍,也算報了他之前恩義,自此,我們就兩清了,誰也不欠誰。”
章瑞梅心裏暗暗有些不高興,白玉書的話分明是想和他章家劃清界限,書香門第一向清高瞧不起他商販之家銅臭之氣,一時臉上笑容僵住,很有些下不來台。
章乃春卻是沒皮沒臊,沒甚心機的,他絲毫不去解讀白玉書話外音,隻是樂淘淘道:“世伯謙虛了。白家對小侄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說起來,這一回小侄能夠死裏逃生,多虧了阿暖妹妹的警示之夢,小侄有個不情之請,想當麵向阿暖妹妹道謝,世伯能否請出阿暖妹妹來和小侄一見?”
白玉書斜睨了章乃春一眼,眸子裏含了一絲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鄙夷,道:“章白兩家說到底並不是什麼通房之好,阿暖閨閣小姐,還是不宜拋頭露麵的好。”
章乃春愣住,心裏冷嗤,那之前為什麼可以見麵呢?說到底白家是迂腐之家,信義壓頭,之前覺得淩雲寺一事欠了他章乃春人情,便隻好虛以委蛇,而今他白家已經還了他章乃春的人情,便可上屋抽梯,過河拆橋了。
章乃春心裏不忿,麵上卻還要沒事人一樣微笑著,拱手道:“世伯言之有理,小侄謹遵教誨。隻是這抬箱籠中有一些是送給阿暖妹妹的稀罕玩意兒,還請世伯轉交。”
白玉書忖若收了章家的禮物,又和這花大少牽扯不清了,便道:“章老爺,章少爺,適才白某已經說過了,替章少爺解圍,是為著章少爺之前也出手相助白家。自此,咱們兩家一筆勾清,誰也不欠誰。有道是無功不受祿,還請二位將這箱籠重禮帶回去。”
章瑞梅的臉色更暗,好個迂腐的書呆子!
他道:“禮既然送來了,哪有抬回去的道理?白家小姐可以不見,但這箱籠之禮必須收下。”
父親的話突然說得難聽了,章乃春忙賠笑對白玉書道:“世伯,您就再尋個理由,橫豎收了我們一片心意才是。”
白玉書轉念一想,便道:“過一月,便是小兒振軒小登科的日子,屆時請章老爺章少爺到舍下喝杯喜酒,這禮就當是章家提前送來的賀禮吧!”
章瑞梅在心裏冷笑,和書呆子打交道真是磨嘰,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橫豎收了他章家的謝禮,便也全了他章瑞梅的麵子,便拱手笑道:“如此甚好,屆時在下攜犬子再登門道喜。”
於是白玉書親送章家父子出門。
章乃春一直到出了白家那兩扇黑油漆大門,還悻悻然的,此行竟然不能見到白雲暖。他伸手握了握袖子裏藏的祖母給他的那隻鳳血玉鐲子,對章瑞梅道:“爹今天過分了,對白世伯說話怎麼能那樣冰冷霸道的態度呢?爹以為是對待自己店裏的夥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