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暖將洛七尾帶到聽雨軒,溫鹿鳴和安宇夢也跟了過來。洛七尾抽抽噎噎講了琴官的死因,眾人都大吃一驚。
安宇夢撲簌簌落了淚,憤然道:“我表哥這一生已然夠可憐的了,父母早喪,發配梨園,為什麼還落得如此下場?當初他說他為了更廣闊的藝術天地要隨相爺去京都發展,我原就不同意,可是怎麼勸他都勸他不住,他說對於梨園這一行來說,能去京城站台,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當時見他意氣風發,也隻替他高興,哪知道他竟是為了出名投靠相爺,還做出這樣掉身價的事情來,最後竟還枉送了性命!”安宇夢轉身,一拳砸在了牆壁上,立時手背便鮮血直流。
安宇夢的話句句扣在白雲暖心上,那一拳雖是砸在牆上,也如砸在她身上般,令她發疼。
琴官為什麼會去京都投靠相爺,個中緣由安宇夢不清楚,自己是一清二楚的呀!她為了拯救哥哥,便設計讓琴官替包,現在琴官雖是死於相爺之手,自己卻是間接的劊子手。想起夢境中,琴官渾身鮮血對自己說的那一番含怨帶怒的話,白雲暖便覺頭皮發麻,她雙手扶額,在屋內走來走去,怎麼樣都無法平複自己排山倒海的自責情緒。
而安宇夢已經將怒氣與不平發泄在了洛七尾身上,他一把抓住洛七尾的手臂,質問道:“你爹為什麼要殺死琴官?狎優的是他,他才是觸犯律法,做出醜行的罪人,為什麼死的卻是琴官?他有什麼資格這麼做?你姐姐呢?你姐姐不是時時刻刻都纏著琴官,表達對他的愛慕之意嗎?關鍵時刻,她的人去哪裏了?”
安宇夢目光血紅,怒火中燒,恨不能將洛七尾生吞活剝了,洛七尾的手被他緊緊拽住,拽得生疼,早已淚眼汪汪道:“對不起,對不起……你弄疼我了!”
溫鹿鳴見安宇夢盛怒,而洛七尾也顯得無辜,便從中調停道:“宇夢,你冷靜一下!你先把七尾放開,這事和七尾沒關係的!”
安宇夢這才重重甩開洛七尾的手,煩躁地低吼了一聲。
洛七尾一邊揉著自己酸痛的手,一邊戰戰兢兢道:“琴官的死是我爹造成的,可是請你不要那樣說七騅,七騅已經傷心欲絕了,我們發現林將軍對琴官動手時已經來不及了,七騅昨夜從馬車上逃跑就是為了去找琴官的屍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白家的院子在郊外發現琴官時並未見到姐姐的人影,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昨夜迷路走丟了……”洛七尾越想越害怕,嗚嗚地哭了起來。
安宇夢惱怒地盯著洛七尾哭成淚人,卻絲毫沒有憐惜之意,他咬牙切齒道:“你和我一起進京,找你爹問個清楚!我要替琴官向相爺討回公道!”
安宇夢說著拉了洛七尾就向外走去,洛七尾慌了,嘴裏喊著:“我不回京!我不回京!我再也不想看見我爹!你不要帶我回京!”
洛七尾一手被安宇夢拽著往外拉,一手死死抓住門框,身子死命往後仰,嘴裏哭鬧不止。
白雲暖閉了閉眼,心煩氣躁,嗬斥安宇夢道:“宇夢,你鬧夠了沒有?”
安宇夢一凜,不可置信地回身看著白雲暖。
白雲暖道:“你不能進京!”
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意味。
安宇夢道:“難道琴官就這麼白白死了嗎?”
“難道一個人死不夠,還要再賠上你一條性命,才顯得琴官的死是值得的嗎?”
白雲暖說著背過身不敢看安宇夢。這時這刻,她才發現她是個虛偽的人,說什麼真摯的友誼,不過是沒有利益衝突之時的粉飾真情罷了。事到臨頭,她也不敢將內心真實的想法和盤托出啊!如若,安宇夢去了京城,找相爺質問,相爺又能給他一個什麼說法呢?說不定一怒之下連安宇夢也殺了。相爺既然敢堂而皇之派人到洛縣殺人滅口,為自己的仕途掃清障礙,那他就絕對不是一個善類。再者,如若安宇夢將此事鬧大,剛好給相爺的政敵們以把柄,坐實了相爺狎優的罪證,更添了殺人一罪,相爺勢必官途受損。而且,若相爺倒台,還會牽連出強金閣修繕款項一事,屆時若有居心叵測之徒到皇上麵前參上一本,說強金閣的修繕款項,是白家向相爺以優伶行賄獲得的,那白家豈不大禍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