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一世白雲暖第一次踏入章家大院,可是這裏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座亭台假山都那麼熟悉,因為前世的自己曾在這座宅子裏憋屈而鬱悶地生活了六年之久。
四兒在前麵領路,紫藤小心翼翼地跟在身旁。前麵還走著白玉書和溫詩任。
他們都是來接溫鹿鳴的。她原可以不來,隻不過章乃春的紅箋當中指名道姓要見她,否則溫鹿鳴休想回白府去。
秀才遇到兵,洛縣又不是一個多麼講王法的地方。章乃春的無賴要求不能不滿足。
父親說,息事寧人一些,隻要能接回鹿鳴,他要你去見見,你就去見見吧,反正與章乃春已見過幾回麵,也不用論什麼避嫌了。
於是,一頂麵紗遮臉,她進了章家大院。
一路都有丫鬟小廝對她指指點點,他們看她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和仰視,從他們的竊竊私語中,她聽到了諸如“她就是大少爺的心上人”,“為何麵紗遮麵”,“想必美若天仙”之類的話。她隻目不斜視,心靜如水地走著。
章乃春,任你費盡心機,這一世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嫁給你!
眼前舊物,已將如潮往事從記憶深處翻卷出來,那些恥辱與傷痛此刻依然清晰地在內心翻湧。
白雲暖一步一步走著,隻覺滄桑無限。
眼前驀地豁然開朗,一潭湖水呈現出來,平靜如鏡,碧綠如玉。
白雲暖的心劇烈地疼痛了一下,碧波潭,又見碧波潭。她的翰哥兒就是葬身在這碧波潭底的。
章乃春,你前世害我母子接連枉死,這一世你有何麵目還要求我對你托付終身?
紫藤怯怯地抬眼看了白雲暖一眼,見她眸底淚光湧動,心裏便好不心虛。她僥幸地想,小姐應是不知道她與章少爺之間的勾當吧?
四兒指著湖心水榭,對眾人道:“白老爺,白小姐,我家老爺、少爺就在那湖心水榭備了筵席等候各位。”
白玉書點了頭,領著白雲暖和溫詩任隨四兒走上湖麵石橋,向著湖心水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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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水榭中,章乃春見白玉書和溫詩任身後跟著披著白色鬥篷、帶著白色風帽的白雲暖,就激動地從石桌旁站起身來。
白雲暖的鬥篷下擺在風中飄蕩著,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就若一朵翩躚飄逸的白雲,真個如仙子一般。
章瑞梅道:“瞧你那點出息,為一個女子,整出這一堆幺蛾子來。坐下,淡定點!”
章乃春依舊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懇求章瑞梅道:“爹,今日談判一定要讓白老爺同意這門婚事呀!如若不然,堅決不能放溫鹿鳴回白家。”
“稍安勿躁!”章瑞梅說了這四字,白玉書等人已到了水榭外。
四兒稟報道:“啟稟老爺,白老爺、白小姐到。”
章瑞梅起身迎了上去,章乃春緊跟其父身後。見白雲暖白紗遮麵,隻留一雙美目雖然不看他,卻已萬種風情,他便心猿意馬找不著北,嘴裏喊了句“阿暖妹妹”便要撲過去。還是章瑞梅側頭狠狠睃了他一眼,他才忍住衝上去的衝動。
幾番客氣寒暄之後,章瑞梅將白玉書等人迎進了湖心水榭,紫藤留在水榭外。
白雲暖並不入座,而是向章瑞梅福了福身子,道:“長輩們有要事商議,阿暖是晚輩,不敢同桌而坐,還是在水榭外等候。”
白玉書自然點了頭,白雲暖便退了出來。而章乃春見白雲暖退出了水榭,也立即向章瑞梅道:“爹,春兒也是晚輩,不參與你們長輩之間的商討,春兒和阿暖妹妹一起在外頭恭候爹爹和白世伯的好消息。”
說著,不待章瑞梅點頭就一陣風追著白雲暖出了湖心水榭。
水榭內,章瑞梅向白玉書和溫詩任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入席,自是一番商談。
水榭外,章乃春見白雲暖扶著紫藤的手已緩緩走到石橋中間去,駐足看湖上風光。他疾步走了過去,衝紫藤使了個眼色,紫藤便提醒白雲暖道:“小姐,章少爺來了。”
白雲暖回頭,對紫藤微微一笑,磊落坦蕩道:“我和章少爺有話要說,你且避一避先。”
紫藤欣喜地回了章乃春一個眼色,便福了福身子,自退到遠遠的地方去。
而白雲暖兀自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湖麵,那裏有三座露出水麵幾尺來高的瓶狀石塔,晴朗的夜晚,站在這石橋之上,欣賞三塔映月的美景是十分怡人的。依稀記得,前世新婚之時,章乃春也曾這樣陪著她在此處觀賞湖麵風光,那時她滿懷對美滿婚姻的憧憬,心裏充滿小女人的幸福與甜蜜,可是這一刻,站在這石橋上,風景依舊,旁邊的人也依舊,心境卻再不複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