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乃春去年秋天入京,至今已在京城住了一年。他雖紈絝,但生意上很具頭腦。
最早,他在上京打探了數日,發現扇子好賣。上京的夏天最是炎熱,秋天亦被稱為秋老虎,酷熱不亞於夏天。他便雇了幾個夥計,置辦起扇子來。無金無字畫的雪白扇麵,將就賣幾十錢,也有對合利錢,是看得見的,但到底賺不了大錢。
章乃春頭腦伶俐,又想起了心思。先將禮物求了名人詩畫,免不得是本朝最有名的什麼沈、文、祝等人拓了幾筆,雪白扇麵變作了精巧金麵,便值上數兩銀子。這樣的利潤也是不高的。
後來,章乃春想了一法子,尋了喬人,一隻手學寫了這些名家字畫,也就哄得人過,將假的當真的賣了。大大降低了成本,利潤翻翻。
扇子買賣賺了一筆,章乃春又搗騰起水果生意來。
上京隸屬北方,不如南邊兒水果豐富。章乃春就雇了幾輛大車從南方果園裏收購了一種水果,叫“洞庭紅”的。太湖中有一洞庭山,地暖土肥,與閩廣無異,所以廣橘福橘,播名天下。洞庭有一樣橘樹絕與他相似,顏色正同,香氣亦同。止是初出時,味略少酸,後來熟了,卻也甜美。秋收時節,滿街上篋籃內盛著賣的:紅如噴火,巨若懸星。皮未皸,尚有餘酸;霜未降,不可多得。元殊蘇並諸家樹,亦非李氏千頭奴。較廣似曰難況,比福亦雲具體。
初運到京城時,幾大車往街邊一擺紅焰焰的,遠遠望去,就是萬點火光,一天星鬥。
賣這幾車“洞庭紅”還多虧了雨墨幫忙。
雨墨介紹了荷香坊裏的姐妹來站街捧場,竟將在南邊一錢一個的紅橘賣到了一兩銀子一個。招徠的顧客都是京城的富家子弟,揮金如土,隻為博千金一笑,更何況區區幾兩銀子還能買到甜頭。
“洞庭紅”劈開來,香氣撲鼻,入口滿舌香甜。價貴,但口感好,也就物超所值。
章乃春一連販賣了幾趟“洞庭紅”,一時賺得盆滿缽滿,對雨墨自然也是另眼相看。
章乃春在京城的這一年時光,許多次走到雍王府門口去觀望,卻終是被那威嚴的大門震懾了色膽。
雍王府的大門豈是誰都能輕易入得的?
就這麼患得患失地過了一年,不料想自己今日竟能在大街上遇見白雲暖,這真是合著緣分一說。
聽白雲暖說願意找一地方,二人好好聊聊,章乃春心花怒放,拉著白雲暖上了馬車,也不管受傷的車夫,自己駕了馬車就在街上調頭。馬車駛到一家酒肆門口,躊躇了一番又繼續走,直到一家茶座前才停了下來。
怎麼能帶白雲暖到酒肆裏頭去呢?
茶座才是個高雅的地方,適合白雲暖去。
停好了馬車,領著白雲暖入了茶座,外頭的座頭全都看不上,讓夥計領著尋了一僻靜包間,方坐了。茶博士進來伺候茶水,章乃春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娜仁高娃的臉。
白雲暖還是那麼好看,隻是眼神裏的敵意比從前更甚,甚至還有一絲歹毒的意味。但他仍舊喜滋滋的,白雲暖原就討厭他,突然在京城遇見,她給他甩臉子看倒也正常,她願意隨他來茶座,麵對麵坐著,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