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做了個噩夢,夢到他和爸爸碰到了一整窩的響尾蛇,到處都是蛇,幾乎沒了落腳的地方。蛇抬著它們三角形的頭,死死地盯著他們,響環發出咯咯的響聲。忽然,所有響尾蛇彙到一處,變成了一條巨蛇。巨蛇逼近了巴特,衝他張開了血盆大口。巴特害怕極了,他掙紮著扭動著身子,他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想找貝尼幫忙,卻發現貝尼已經倒在了草地上,身子腫脹得像一頭熊,那被蛇咬過的傷口,流出令人作嘔的黑色血水,貝尼死了。巴特想後退一步,卻動彈不得,他絕望地閉上眼睛。巨蛇突然消失,隻剩他孤零零地站在叢莽裏,懷裏抱著那隻死了媽媽的小鹿,小鹿衝他呦呦地叫。一陣哀愁向他襲來,他覺得被全世界拋棄了。巴特哭醒了,坐了起來。
晨曦微露,鬆林那邊泛出白色曙光,房間裏卻還很昏暗。一時間,巴特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了,他覺得小鹿還依偎在自己的懷裏。他看了看自己的懷裏,什麼都沒有,於是爬起來去看爸爸。
貝尼好多了,雖然身子和臉還是腫的,還發著燒,但呼吸已經很順暢了,看上去已無大礙。巴特看了看媽媽,她還在躺椅裏熟睡,腦袋後仰,下巴高高翹起。老大夫橫臥在床腳,也睡得很熟。
“大夫,大夫!”巴特輕喚著。
“什麼事?什麼事?”大夫醒來後,急切地問。
“別急,沒什麼大事。”巴特輕聲說,“我隻是想讓你看看,我爸爸是不是好多了。”
大夫挪了一下位置,然後他揉揉眼睛,俯下身去看貝尼。
“感謝上帝,他已經沒事了。真是奇跡啊。”
“什麼?”巴特的媽媽呼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神空洞地望著大夫,“他死了?”
“哦,不,不!”大夫連忙解釋,“我是說他已經熬過來了,他不會死了。”
“真的嗎?”她又問了一遍。
大夫微笑著衝她點點頭。
她“嗚嗚”地哭起來。
“哎呀,你這是幹什麼呢?他已經沒事了,為什麼還要哭呢?難道你不希望他好嗎?”大夫說。
“不是的,我很高興。您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們母子真不知該如何生活了。”她嗚咽著說。
巴特看著媽媽,他從沒聽她說話這麼溫柔過。
“你不是還有一個嗎?”大夫說,“巴特已經長大了,能耕種、收割和打獵。”
“他是個不成器的孩子,除了吃喝玩樂,就不會再想什麼了,要指望他,還早著呢。”
巴特低下了頭,媽媽說的是事實。
她還在繼續說:“就這樣,他爸爸還縱容他呢。”
“這很好啊!”大夫說,“孩子,你是幸福的,有人鼓勵你。我可就沒你那麼幸運了,大多數時候,我都是一個人過來的,”他又對巴特媽媽說,“等他醒了,再給他喂些牛奶,相信我,他很快就會康複的。”
“我去擠牛奶!”巴特熱切地說。
“去吧!”
他走到前屋,漢斯已經醒了,正坐在鹿皮毯子上揉腦袋,瓊斯還在呼呼大睡。
“我爸爸已經沒事了。”巴特開心地向漢斯報告這天大的好事。
“是嗎?”
巴特衝他快樂地點著腦袋。
“真是該死,我準備著睡醒以後幫著埋他呢。怎麼就沒事了?”
巴特他繞到牆邊,取下掛在牆上的牛奶瓢。他覺得壓在心上的大石頭消失了,他像一根羽毛那樣輕盈,隻要張開雙臂就能被風吹起來。天色還未全亮,冬青樹上一隻模仿鳥發出清脆的鳴叫。那隻經常在巴特窗下亂叫的公雞也在含糊不清地啼著。四周一片寧靜,隻有一陣陣的風吹過樹梢。巴特推開廄舍的門,吱呀聲驚動了鬆林裏的鴿子,它們撲棱著翅膀飛起來。
“嗨,鴿子,你們好啊!”他歡悅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