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齋[1]這種茶館現在已經不常見了。在幾十年前,每城都起碼有一處。這裏賣茶,也賣點心菜飯,有的更賣女人。
隻有腰間夠硬的人,才到這裏歇腿飲酒,並使美女表演歌唱[2]。
沒幾個人真的知道竟陵齋的老板是誰。
傳聞竟陵齋的老板就是巨富、江湖有名的西仙、長庚散人蕭樹人。
也有人傳聞竟陵齋的老板是嶽麓四傑裏的革命派、強學盟的領袖鍾山文。
更有人說竟陵齋的背後就是當今的道明皇帝。
來竟陵齋的有普通的士農工商,卻也有江湖豪傑。
就算是乞丐,隻要你能付得起茶錢都可以進來坐。
隻要有錢來這裏,直到你喝完茶,隨便你談論什麼,哪怕是大逆不道的謀反之詞,隻要不影響周圍的茶客,就沒人敢轟你走。
不過竟陵齋也有不想看到的茶客。
魏墨生就是其中之一。
隻要他來,所有的茶客都不自在。
來這裏的很少有不認識魏墨生的。
誰都知道魏墨生是什麼身份。
可惜他偏偏愛來這裏坐。
此刻他正一麵喝茶一麵跟自己的手下聊天。
“李乘風的武功,果然名不虛傳。”開口的是何慶源。
“然而任他武藝再高強,難道能鬥得過西洋人?”開頭的是李克定。
何慶源道:“恐怕都不過。他們要鬥的豈止西洋人,朝廷裏有太皇太後和一幹保守黨,江湖上還有東鬼!”
李克定道:“任他武藝再強,也不是東鬼的對手。”
何慶源道:“不僅武藝,就算論智謀,東鬼也難有敵手。”
李克定道:“那林大人為何要用這個人?”
何慶源道:“難道這人還有什麼過人之處,能鬥得過東鬼?”
魏墨生品了一口濃茶,緩緩道:“他鬥不過。”
魏墨生放下青瓷茶杯,道:“別說他鬥不過,論武功,林大人也未必是東鬼的對手。”
“既然如此,那他憑什麼打探東鬼的底細?”
魏墨生道:“就憑他鬥不過東鬼。”
何慶源和李克定麵麵相覷。
魏墨生道:“就算最高明的人也有弱點。”
何慶源道:“東鬼也有弱點?”
魏墨生道:“東鬼卻幾乎沒有弱點。”
“沒有弱點?”
魏墨生笑道:“沒有弱點往往就是他的弱點。”
魏墨生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道:“你們以為我們這一出配合李乘風做的怎麼樣。”
李克定道:“六扇門做事,從來滴水不漏。可是這一次。”
魏墨生道:“這一次卻謀事不密。你們猜能不能騙的過東鬼?”
何慶源道:“想騙得過一般人易,想騙得過東鬼卻難。”
魏墨生道:“所以東鬼一定早就懷疑,李乘風和蕭白可能就是朝廷的密探。”
何慶源道:“那他們豈不是很危險?”
魏墨生道:“不僅不危險,反而更安全。”
“這怎麼說?”
魏墨生道:“東鬼自以為看穿了我們的伎倆,反而不會再去試探李乘風。他要利用他們。”
“原來如此。東鬼跟洋人之間也有猜疑,我們利用的正式這個弱點。”
“不錯。一個人或許可以頂尖聰明,可視頂尖聰明的人結合到一起卻變成了頂尖愚蠢。隻因為他們太聰明。”
李克定道:“可我還是不明白。東鬼神通廣大,為什麼非要用李乘風這樣的定時炸彈。他完全可以用更加安全的人。”
魏墨生笑道:“這就是東鬼的弱點。”
“東鬼的弱點?”
“沒有弱點的人,往往都有一個最大的弱點。他們太驕傲。”
“驕傲如何?”
“他太驕傲,所以他以為自己贏定了。所以他要贏,還要贏得漂亮。”
“能利用李乘風這樣的劍客無疑十分漂亮。”
“他太習慣贏了,可是他一旦輸了,就徹底輸了,再也站不起來。”
李克定和何慶源相視一笑:“那我們接下來如何行動?”
“我們等。等東鬼和西洋人漏出馬腳。”
“漏出馬腳如何。”
“到時候林大人就有借口處置洋人。”
李克定驚道:“處置洋人?這種事情非統小可。一不小心,可能引發兩國之戰。”
何慶源道:“五年前江湖豪傑天津慘敗,曆曆在目。當初若是朝廷參戰,恐怕華夏不再!”
魏墨生淡淡道:“今非昔比。當年慘敗,朝中進步人士已經意識到了國力差距。五年間林大人秘密操練西式新軍,有這支軍隊,中西大戰之勝負,猶未可知。”
何慶源道:“莫非是朝廷秘傳袁大人統領的天津新軍?”
魏墨生道:“新軍發源自天津,目前已經壯大,沿海口岸,都布置妥當,隻等開戰。新軍都是武林中武藝高強之人組成,尤其善於海防,配上西洋火器,這是以夷製夷之計。”
李克定道:“袁大人和魏大人以嶽麓四傑齊名,不知道其人如何?”
魏墨生緩緩放下茶杯,到:“相成跟我早年同在嶽麓書院,後來一起拜林大人為師。所謂嶽麓四傑裏麵,隻有他袁相城[3]四次趕考全都名落孫山。然而如今,卻是他官做的最大,儼然和林大人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