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長大了以後,卻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於一切都漫不經心,經常四處流浪。聽說在他流浪的路途中遇到了無數的女子,他來者不拒,對每一個都是一般的好。
這些她都可以不介意,因為她知道,他最終還是屬於她的。
現在,一切夢想終於實現了,可是她的心卻比以前還要不安。因為她清楚地感覺到,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就算是在她的身邊,他也會忽然便陷入深思,神魂似乎飛得很遠,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所在。每當這個時候,她就不寒而栗,因為她知道,他的世界對她是關閉的。就算她能夠成為他的妻子,她卻永遠也無法了解他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喜娘扶著她走出喜堂,婚禮就要開始了。
忽然之間,她聽到一陣小小的騷亂,她順著人們的目光望過去,一個身著淡綠色衣裙的女子,悄然站立在喜堂的門前。
是那個摩呼羅迦族的女人。
她在乾闥婆城中時,她也見過她,是一個美麗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女人。
她並非是一個不許別人美麗的人,但是,這個女子卻美得讓人心裏很不舒服,莫名地生起嫌隙。也許是因為她剛到乾闥婆城時,水瀾就表示過,這個女人是屬於他的。
為了這個原因,她也曾經悄悄地觀察過這個女子。美得無懈可擊,隻是有點太冷了。
她忍不住轉頭望向即將成為她丈夫的水瀾,她看見水瀾臉上一抹奇異的神情一掠而過。這種神情也同樣讓她心生不快,婚禮時忽然出現的女人,她是來阻止他們的嗎?
然而她卻並不是來阻止他們的。
她很平淡地打量著她,很平淡地說:“我隻是來觀禮,希望沒有妨礙你們。”
碧瑤的心卻咯噔一下,她隻是來觀禮,那麼淡然,可是她越是淡然,她反而越顯得緊張,自己惶急的心情在冰冷的影雪麵前,似乎已經輸了一招。
水瀾也隻是平平淡淡地看了影雪一眼,但碧瑤卻也同樣覺得心驚膽戰,禮成之後,他便是屬於她的了,可是她卻也知道,他永遠都不是屬於她的。
婚禮如常進行,小小的騷動很快就平息了。畢竟,經佛陀點化,兩族的仇怨已經算是解開了。從此後,世間有了八部眾這個名字,本來的仇人忽然變成了兄弟。
禮成之後,她被送入新房,聽見外麵人聲喧鬧,水瀾大概要過些時候才能進來。她對鏡坐著,看著鏡中的人。她是族中的第一美女,應該不會輸給任何人,但為什麼在那個女人麵前,總是覺得自己矮了一截。是因為水瀾的心嗎?
女人勝過女人的地方,無非是因為男人。女人輸給女人的地方,也同樣是因為男人。
她看著紅燭滴下一滴眼淚,心裏便更加憂愁。明明是她贏得了水瀾,可是為什麼又好像是她輸了一樣?
水瀾在沙灘上找到影雪,她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堆木柴,在沙灘上生了小小的火堆。
滿天皆是星星,卻不見月亮。影雪的長發被風吹了起來,又飄然落下,無依無靠有如浮雲。
水瀾忽然感覺到心裏的愧疚,他第一次生出這樣奇怪的情緒。為什麼會覺得愧疚?他並不曾做錯什麼。
他在影雪身邊坐了下來。小小的火焰,被海風吹得搖曳不定,卻仍然用盡全力地燃燒著。他感覺到火焰的努力求生,似乎也感覺到影雪的心如死灰。他便更加愧疚起來,自己也不知在愧疚些什麼。
他道:“你怎麼找到乾闥婆城?”
影雪沒有回答。雖然乾闥婆城一直在大海中漂流,但她卻能夠感覺到它的具體位置,說不上是為什麼,就是能夠感覺得到。
他遲疑著道:“她是我表妹,一直被認為是我妻子的最佳人選。”
影雪點了點頭,“表哥與表妹的婚事,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他側過頭,看了看她白皙的臉,這句話是真心的嗎?他道:“別走了!在這裏陪我吧!”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居然說出這種話,“你叫我留下來?你的妻子會同意嗎?”
他看了她的腹部一眼,“至少等孩子生下來吧!”
她忽然覺得悲從中來,原來留她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
她慘然而笑:“你想要這個孩子?”
他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要。”
她隻覺得全身無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失去了。好吧!留下來就留下來吧!這個孩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安排她在自己居處的一個獨立小院中住了下來,又派遣了兩名年輕的女孩子伺候她。似乎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他的小妾了。
小妾就小妾吧!生下這個孩子就離開。她知道把孩子帶回摩呼羅迦故地並非是一個好的選擇,可是真的把孩子留下嗎?雖然孩子的出生還是幾個月後的事情,她卻已經愁腸百結,不能自己。這個孩子根本就是多餘的,乾闥婆族不需要,摩呼羅迦族也不會需要。這樣的小孩為什麼還要來到人間?
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卻怎麼也不忍殺死他。
水瀾每天都會來陪伴她,他用在她身上的時間遠遠超過了用在自己妻子身上的時間。兩人也並不做些什麼,不過是默然相對。有時影雪會彈奏一曲,她的技藝不是絕頂的好,但也不算差,用來取悅男人已經足夠了。
偶然也會對飲幾杯,但卻都不曾想到要喝醉。
太悲傷和太歡喜的人都喜歡沉醉,他們兩人卻並非是這兩種狀態。也許會有一絲哀愁,但哀愁也是淡然的,無奈的,不會讓人強烈到想要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