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章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7)(1 / 3)

丁太後遲疑了一下,“照道理說,平原公到底是皇上的弟弟,這血濃於水,一家子的事情,總是好說的。不過,平原公一直對哀家懷恨在心,以為是我逼死了他的母親。他明知蘭家與慕容家有仇,還要娶蘭秀為妻,分明就不把祖宗社稷放在心裏。就算是現在放過了他,隻怕他日後仍然死心不息,那麼燕國豈非就要多事了?”

無雙微微一笑,她早就知道丁太後的心意,隻恨不能殺死慕容元。她心念電轉,慕容家的事情本就與她全無幹係,上一次幫助慕容盛全是因為阿絲黛的原因。而且她當時也覺得慕容盛年輕有為,會成為一個明主,想不到蘭蕊死後,慕容盛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她驀然想到自己的哥哥,姚泓過於寬厚,登基為帝後,魏國及燕國都將是秦國的大患,若是可以讓燕國內亂,削弱國力,那豈非是間接地幫了哥哥一個忙?

她亦知燕國大亂,必會殃及百姓,她的個性本就處於正邪之間,雖然自幼熟讀經書,也經常做一些善事,幫助苦難之人。然而所處五濁惡世,用盡心機,掙紮求存,也是眾生的本能。她對慕容家全無感情,而且心中又時時想到孱弱的兄長,總覺得自己就要離他而去,若是不能幫他做些什麼事情,就算走也走得不忍心。

她道:“這件事情,再容易不過了。”

丁太後喜道:“不知公主何以教我?”

無雙道:“皇上到現在還沒有子嗣吧?”

丁太後無奈地點了點頭:“不錯,這也是我的心頭大患。”

無雙道:“這也未必就是心頭大患,若想要除去平原公,最簡單的方法無非就是逼他造反。其實也未必就是造反,可以羅織罪名,以謀反論處,太後豈非就永絕後患?”

丁太後道:“但他行事很是小心,如何才能輕易羅織罪名?”

無雙笑道:“他行事小心,是因為他還未感覺到危機,若是可以讓他感覺到危機,他必然就會心裏慌亂,隻要他一慌亂,就會露出破綻,到時候就是太後的機會了。”

丁太後喜道:“公主說得不錯,但如何才能讓他心裏慌亂呢?”

無雙道:“其實平原公現在並不急於造反,因為皇上不曾有子嗣,那麼一旦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他身為皇弟,就是皇位理所當然的繼承人選。因而他才可以慢慢籌劃,當一切準備地妥妥當當,安排就緒後,他就可以暗殺皇上。皇上一死,皇位必然落在他的手中。如果此時,皇上能夠定下皇位的繼承人,平原公就失去了繼承皇位的可能性,他必然會心亂,到時他就無法按捺,難免會有所行動。”

丁太後點頭道:“此計大妙,隻是該以何人為皇位的繼承人呢?”

無雙微微一笑:“這就隻能由太後自己做主了,對方須得是個信得過的人,若是對方對皇位也存著覬覦之心,隻怕反而搬起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丁太後默然不語,過了半晌忽然道:“多謝公主!公主請回吧!以後說不定還有多賴公主之處。”

第十節

無雙走出太後寢宮的時候,看見緣空垂手站在簷下。他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無雙聽了一會兒,發現他正在念一段佛說地婆達兜擲石緣經。

這段經文,她也是自幼就背熟的,如今聽緣空念起來,心裏卻隱隱覺得不安。她不由重新打量著緣空,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年僧人,相貌也看不出是俊還是醜,年老之人看起來幾乎都是一個樣子的。有一瞬間,她似乎又看見了他身上的金色輝光。

如果身有金色輝光,他該是個提婆族的人才對。

她默然肅立,等待著緣空將那段經文念完。

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地方,住著一位名邁的父親和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名叫須摩提,二兒子名叫修耶舍。父親的家中非常富有,財寶如同恒河之沙,數也數不清。父親年紀大了,就要死去了。須摩提想到,若是父親死後,家中的財富就要與弟弟平分,財富就會減半。想到會失去一半的財富,他的心裏不由得生出貪念:我該如何才能保住這數也數不清的財寶呢?

思量再三,須摩提想到一個好辦法,隻要殺死修耶舍,我才能夠獨占這些財寶。

須摩提對弟弟修耶舍說:我們一起到山上為父親祈福吧!希望他可以長命百歲。

修耶舍回答:這是一個好提議。

兄弟兩人一起上了山,到了最高的懸崖之旁。須摩提將修耶舍推下了懸崖,怕弟弟不死,又將大石推了下去。修耶舍命喪親兄長之手,臨死那一刻,他的怨恨與不甘是如此深重,糾纏於靈魂之間,隨著靈魂一起轉世。

緣空忽然停了下來,問道:“你可知這須摩提是誰?”

無雙下意識地回答:“須摩提經過曆次轉世後,成為佛陀釋迦牟尼。”

緣空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那麼這位修耶舍又是誰?”

無雙道:“修耶舍就是佛陀的堂兄提婆達多。”

她熟讀經書,這當然難不倒她。

緣空冷笑道:“你說這個弟弟是不是應該報仇?”

無雙怔了怔:“就是因為他的靈魂之中有仇恨,因而他雖然加入了僧團,卻最終成為逆徒。數次謀害佛陀,令大象向佛陀衝擊,又以石拋傷佛陀的腳拇指。”

緣空點了點頭:“可是佛陀被他殺死了嗎?”

無雙搖了搖頭:“不曾。”

“但前世的哥哥卻殺死了弟弟。這報複算完了嗎?”

無雙默然不語,她忽然想到影雪和水瀾,報複是永遠不會完的。她道:“冤冤相報,終究是全無止境,若是一直執著於報複之心,隻怕千秋萬世,也報複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