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廖府初遇
夜裏。夢中。
一個身著長青衫的男子端坐在庭院裏的裕豐亭中,頗為悠閑地喝著茗茶。
茶已經被衝過了五六次,水的顏色淡淡的。雖然已經等了三個時辰了,而且天氣還有點炎熱,可畫師斐璉一點也不急,依舊是神閑氣定。這樣傲慢無禮的有錢主兒自己見的太多了。差人預約的時候總是一副十萬火急的樣子,等真的來約見了,他們就會磨磨蹭蹭的,似乎這樣才能顯示出他們高人一等的尊貴身份。全是一群顯擺的主兒。
當然,他斐璉能夠成為當今京城鳳毛麟角的禦賜畫師之一,而且還是如此年紀輕輕,可見其丹青造詣和品修涵養也非同一般。等就等吧,又不是沒有等過,反正忙裏偷閑品茗賞景也不錯,何樂而不為呢?
過了一會兒,斐璉隱約聽見有捶衣聲。
是誰這麼辛苦?中午的太陽那麼大,也不休息。幹脆,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走去看看。思索著,斐璉已經尋聲而去。庭院斜角裏,有一個偏園,叫小凝園。名字倒挺新鮮的。斐璉閑庭信步,踱了進去。
一條清清的小溪從邊牆下麵淙淙流了進來,又從不遠出對麵的一堵牆下湍湍流出。有點荒亂的假山擋住了小溪的蜿蜒之處,捶衣之聲就是從那裏傳來。斐璉決定趴在假山頂上一探究竟,免得不必要的騷擾驚嚇了捶衣之人。所幸假山不算太高。斐璉毫不費吹灰之力就爬了上去。
小溪旁邊,一個青衣女子半蹴半鞠,正在揮動胳膊捶打著舀石上的衣物。一揚一揮中,青色的透紗袖滑褪了下去,不小心露出粉白細膩的玉臂來,在陽光下灼灼生輝。
斐璉的清俊的臉上紅了一下,真的不是故意的!斐璉心裏十分愧疚,雖然是怕驚擾到人家才這樣的,可窺到了女子的冰肌玉膚,這的確不是君子所為。想到這裏,斐璉就決定下去。
也許是心虛,慌不擇路的斐璉空踩一腳,冷不防整個人失去重心,就“呼騰”一聲翻滾著跌落山下。
溪邊的捶衣聲倏地停下了。
斐璉癱坐在地上,頭發上身上沾滿了枯葉和草屑,手上臉上也多處擦傷。他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心想:莫非這就是所謂的現時報?那也未免來得太快了吧!唉。斐璉試探地活動了一下腳部,卻痛得他哧溜地倒吸一口涼氣。就在他呲牙咧嘴之際發現,一個素麵朝天的青衣女子嫣然佇立在身後,斐璉的心裏莫名地輕微顫了一下。
女子看到地上之人發現了自己,兩鬢緋紅,慌忙轉身,頃刻間,青色紗裾裙擺瞬間旋舞盛開成一朵青蓮,而佳人已消失在假山邊緣的樹叢之中,空氣裏還留有一絲淡淡的清香。
斐璉茫然地朝青衣女子消失之處凝望許久後,不禁有些悵然。
回到裕豐亭上,管家老馮已經等候多時。
經過了蔥草遮覆的碎石小徑,漸漸進入各種奇花珍植簇擁濃鬱的園林深處,這時,一座小巧精致的亭子映入眼簾。釉黃色琉璃瓦鋪就的脊尖亭頂,四根朱紅色漆木圓柱,光滑的漢白玉石欄杆,三尺高的墨綠色水磨石亭台。
亭台邊沿,一條紫紅色充滿外域風情的絨毯邊際垂拉下來。
一個鬢角偏插玉蝴蝶墜珠銀簪的女子,瑰麗的衣衫裙裾隨意搭落,曼妙的身體慵散地斜臥著,一手輕托螓首,背對著斐璉,赫然露出雪白的整個香頸。
“小姐,斐先生帶到。”管家老馮稟道。
輕微的一聲“嚶嚀”,小憩之人緩緩直起身體,轉了過來。
斐璉見那女子明眸皓齒,嬌豔之中略帶幾絲性感,媚麗之餘透出些許冷傲,實屬秀色佳人。可不知為什麼,斐璉的腦海裏閃過一片模糊的青色,轉瞬即失,他不禁皺了下眉。為了掩飾自己的一時愣怔,斐璉向前幾步稍微欠身行禮,由於腳踝仍有些痛感,以至姿勢看起來有點生硬。
那女子想必也是閱人無數,斐璉短暫的失態,她還以為是自己容貌所致,就對斐璉隻粗看幾眼,便有些遺憾:大名鼎鼎的斐璉道也算是青年才俊,隻可惜是個跛腳的凡夫俗子。心生煩念,遂輕淡地玉手一揚,然後吩咐管家老馮道:“把東西準備好,讓斐先生開始吧。”
管家老馮躬身點頭,指引斐璉一一過目作畫工具。
斐璉掃視了一下工筆染料,心中便有了知數。行內皆知:芝寶齋裏,紙比金貴,能夠享用的,除了皇室,官宦富商中也不多見。看來這個聲名顯赫的廖家千金不但容貌出眾,出手也是如此闊綽,真不知要羨煞多少世間女子。
女子心情似乎不悅,隻是隨便坐下,擺了個簡單的姿勢就不動了。斐璉也不多言,觀察了片刻,就隻顧在紙上嫻熟地忙碌起來。
一盞茶的工夫,畫已經收筆。
管家老馮小心翼翼地取下畫,低頭側目,雙手過頭呈給那女子。女子冷漠的態度本無意看好斐璉,可隻是隨意地瞄了一眼,便麵色有些和緩。又仔細看罷,竟羞怯嬌笑起來:“斐先生果真是妙筆生花呀,隻可惜有些失真罷,畫上的人兒就像廣寒仙子一樣貌美無雙,小女子怎能比得上呢?”
斐璉正言道:“廖小姐說笑了,如果小姐沒有此無雙之相貌,小生我怎能憑空杜撰的出來呢?”
女子一聽,雙眸之中似有驚喜,但話語仍恭維道:“還是先生的畫藝出神入化,令小女子欽佩不已。”
“哪裏哪裏!”斐璉忙裝做受寵若驚的樣子欠了欠身,其實心裏卻是分外不屑。
“老馮,帶斐先生到客廳用茶。”女子聲音變得甜脆了許多。
斐璉心裏嗤笑了幾聲。
走出廖家宅門不遠,斐璉很滿足嘖了幾下嘴:那可是極品雨前龍井啊。斐璉暗自好笑自己之前在裕豐亭之上喝了太多帶顏色的開水。不過還好,報酬倒挺豐厚的。高興之餘,斐璉的心裏有些失落:不知道自己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和那位青衣女子再度相逢。
斐璉驚奇地發現自己變了,生平第一次掛念起一個和自己素昧平生的女子,或許,那女子天生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讓自己無法釋懷。究竟是什麼感覺,斐璉也很模糊,想不清楚。
我也想不太清楚,自己變了,變得有點找不到感覺了。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清晰而又深刻,仿佛一切曆曆在目。如果上一次是偶然的話,那這一次呢?巧合嗎?那又有誰會在冥冥之中安排我的夢呢?那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說有些什麼深奧的玄機藏在裏麵,等著我一點一點地去挖掘,去尋找嗎?
我神經大了,頭更大了。
2.小英失蹤
中午我回到家裏吃飯。
媽媽一見到我就問:“這兩天你有沒有見到過小英?”
我納悶地說:“沒有呀,她不是好好的嗎?”
媽媽麵色凝重地說:“剛才你小姨打來電話,說是小英不見了。”
“不會吧。前天晚上我去找她時還好好的呀。”我疑惑地說,“這個鬼丫頭!一定是去哪個同學或是好友家裏玩了吧。”
媽媽搖頭否定說:“再貪玩小英也是個懂事的女孩子,如果有事她一定會給家裏打電話說明情況的。絕對不會不吭聲就跑出去一天一夜的。”
“一天一夜?”我吃了一驚,這的確不是小英的風格。
“你小姨說,那天你們從家裏走出去以後,就沒再見過小英。”媽媽憂心忡忡地說,“第二天早上見她房間裏沒人,還以為她上班去了,也沒有多想;直到昨天晚上,都沒有見到她回來,尋思著或許是臨時調班了?可如果以往這樣的話小英一定會打電話說一聲的。你小姨就趕快往醫院打電話,可醫院卻說她那天根本就沒有去上班,也就是說,有可能那天晚上小英出去送你之後就沒再回來。你小姨又往她的幾個同學和好朋友家裏挨個打,都沒有,還往咱家打了,我說沒有,你小姨就掛了。誰知道,今天上午十點左右,電話又打了過來,你小姨的嗓子都啞了,說讓你再好好回憶回憶,那天晚上她送你送到哪裏?然後你看見她往哪個方向去了?看見她回家了沒有?”
“那不會是離家出走了吧?”我大膽地設想。
“沒有發現字條留言之類的東西,而且房間裏的東西一件也不少。小英最近一段時間的情緒一直都很穩定,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呀。再說了,小英也不是一個感情用事逃避現實的人。”媽媽分析的似乎很有道理。
我還想說“私奔”這個詞,一考慮到它本身的感*****彩有點不太適合當下沉重的氣氛,就打住了。
我撥通了小姨家的電話,慎重地回憶並詳細地講述了當晚小英送我出去的情景。小姨聽完後沉默了一陣,然後語氣十分沉重和無奈,說是已經告訴了在外地出差的小英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小姨夫,商量過後決定:先報警,他也以最快的速度往家趕。一方麵,我們這邊不能放棄尋找,另一方麵通過警方介入,並協助調查,擴大找尋範圍和技術力度,必要的話,可以付出一定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