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紀府沉浸在封閉的喜悅之中,每個人都各司其職,誰也無心打探外界的八卦,可真謂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壓根忘記了六月初六的祭品新娘,隻要是未出閣的女子,都有可能成為入幕之賓,更沒有人主意到,今年不同往昔,即便已經到了兵臨城下的緊迫時刻,依然沒有絲毫關於‘祭品人選’的風聲透漏而出。
夜色漸深,白日的喧囂陸續被暗夜的靜謐慢慢吞噬,疲憊一天的人們卸去一身的重擔,逐漸進入沉醉複原的夢想。
清冷的月光穿透紅木的窗口,慢慢撒落淡淡的銀粉,宛如一層透明的薄紗,漸漸籠罩到了灰白簡潔木床上一抹輾轉反側的精瘦人影上。隻見男子一身寬鬆的襯衣襯褲,雙眸緊閉,眉頭卻深鎖,袁唐風煩躁地一個翻身,一把扯過了被子,頃刻間一道白影閃過,開啟的窗戶瞬間悄然無聲地闔上,夜,還是靜如止水——
京城另一角的禦史大宅中,東廂大院中,還是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竊笑嘶嘶,不同的是,今時今日,這笑,單調得隻剩下男人的詭笑,沒有了女人的嬌柔。
“紀嫣然,哈哈——”
對著手中已經足足看了三天的‘落紅帖’——白底紅點的特殊布帖上鬥大刺目的‘紀嫣然’三個字,禦史公子笑得臉上的橫肉都開始哆嗦,一邊悶笑著喝著美酒,一邊欣賞地撫摸著手中的‘擁有帖’,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一代容華的紀嫣然在自己身下嬌吟承歡的媚態,腦海中旖旎的美景浮想聯翩,衣衫大開的禦史公子像是被人燙去了豬毛的肥豬,渾身泛起yin靡的潮紅。
花言巧語騙得老爹將‘落紅帖’烙上了‘紀嫣然’的名字,禦史公子卻一直將名帖按壓到了手中,他要的就是‘措手不及’!他很清楚,皇宮的密轎申時至驛館,隻接人不認麵,他要做的就是不給對方絲毫轉圜的餘地,就算紀府富甲一方,他也要他抱著豬頭找不到廟門,就算是僥幸找到了,也絕對是臨時抱佛腳——無力回天。
白玉瓶中滴出最後一滴美酒,禦史公子豪爽地一飲而盡,隨即吹滅燈火,心滿意足的抱著‘落紅帖’往床榻上走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發現梁上有一君子,白影焦急地匆匆而來,卻在清楚地看到帖子上的人名時安心地又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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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雞鳴剛送來新生的破曉,嫣然第一時間瞠開了徹夜難寐的眸子,嘴角漾起了幸福期待的甜笑。今天是她的生辰,雖然還是沒有半分的喜慶氣息,可是一想到過了午時,她就將變成風哥名正言順的妻,似乎所有的遺憾,都已經不再需要填補。
坐起身子,嫣然笑著撫了撫如瀑的青絲,一身素雅的蟬翼白紗輕裹完美的玲瓏身軀,微微流瀉,斜下肩頭,微露的胸口處,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仿佛感染了嫣然的喜悅,火紅透亮,振翅欲翔!
突然瞥到桌旁竹簍中尚未完工的鴛鴦手帕,嫣然蓮步輕移,拿起白色的錦帕,拔下了邊緣的針頭。這副‘鴛鴦戲水’,本該是繡在新婚的紅色枕帕上的,時間匆促,她象征性地選擇了手帕作為定情信物,以回風哥的紫晶聖蓮。
坐下身子,盈盈一笑,嫣然開始完結那最後一隻鴛鴦的紅金尾羽,拜堂之前,她有充足的時間完美收工。
一針一線,嫣然繡得極其用心,天色漸漸大亮,她卻渾然無覺。估摸最多再有一根線就大功告成,嫣然就想收尾換線,一陣刺痛傳來,殷紅的血液指尖滴落,瞬間染紅了雪色的白綢,倏地抬起眸子,嫣然隻覺心緒不寧、眼皮竄跳不停,凝望已被汙染的錦帕,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嫣然尚未回過神來,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
“小姐,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