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勞神費力折騰了半個時辰,罵罵咧咧走出那間屋子,來到過廳。守候在此的徐娘迎了上來,開口說話前先聳了聳鼻子,因為她聞到了白浪身上黏膩的汗味。她隨手遞給白浪一碗涼茶,淫笑著問:
“大爺,這棗妮兒值吧?”
“值!”白浪一口氣喝完那碗涼茶,咂了咂嘴沒好氣地說:“進房前,那姑娘叫棗妮兒,折騰這半個時辰下來,本大爺成了棗泥兒了。”
“大爺這是實話。”夏婆以行家的口吻說道,“像你這種男人,咱見得多,進了窯子,都是先等不得,後狠不得。其實,你隻要不那麼急,咱這裏給你吃一顆丸子,你的那根釘,就真的成了鐵做的。”
“什麼藥丸子?”
“金槍不倒。”
“好藥好藥,下次來一定先吃一顆。”
白浪隻當是夏婆成心戲弄他,也不想在此久留,說著閃身就要出門。夏婆連忙把他扯住,喊了一聲“大爺留步”,接著把手一伸。
“什麼?”白浪眯眼問。
“錢哪?”
夏婆身子忽閃忽閃的,兩隻耳朵上戴著的鑲金大耳環搖晃晃讓人心煩,本沒個好心情的白浪心裏頭一連罵了幾聲“母狗,母夜叉”,才訕訕地說:
“虧你還要錢。”
“怎麼啦?”
“棗妮兒是丈二金剛,咱大爺摸都沒摸著。”
“沒上手?”
“是呀,肩上還被咬了一口。”
“那,你為何磨蹭半個時辰才出來?”
“這你也管得著?”
“進了咱的地兒,咱就管得著。”
“你想要咋樣?”
“交了錢走人。”
“好吧,那就先記在賬上,回頭給。”白浪說著抬腳就要出門。
“慢著。”夏婆伸手把路一攔,“你想賴賬?”
“賴又怎麼樣?”白浪想抖狠。
“哼,麻雀吃蠶豆,摸摸自己有多大個屁眼!”
夏婆頓時臉色一變,一拍巴掌,立馬就有兩名壯漢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一左一右把白浪夾在了中間。
“你們想幹什麼?”白浪喊道。
“咱們也不想難為大爺,交了銀子,你走人。”
“我沒帶錢。”白浪拍了拍身上,表示一無所有。
“一進窯子街,咱就發現你小子不地道,但沒想到,你竟敢欺到老娘頭上來。黑柱子,你們看著辦吧。”
夏婆說罷,抬腿就要走人,白浪慌忙把她喊住,說道:“大娘請留步,大爺我有件東西給你看。”
白浪說著撩起夏布長衫,從腰間摘下一隻小木牌遞給夏婆,不無傲氣地說:“你看看我是誰。”
夏婆接過這隻長三寸寬一寸的被漆得紅彤彤的木牌,她雖不識字,但認得這是“衙門人”通常用的腰牌。便把木牌遞給略識幾個字的黑柱子。黑柱子就著頭頂上燈籠的光亮,磕磕巴巴念道:
五城兵馬司崇文門內蘇州胡同巡警鋪
“啊,你是巡警鋪的。”夏婆緊繃的臉色頓時鬆弛了一些,她很內行地對黑柱子說,“你再念念腰牌的反麵。”
黑柱子瞄了白浪一眼,又一字一頓念道:“劉金貴。”
“你叫劉金貴?”夏婆問。
“本大爺正是。”
夏婆咧嘴一笑,以一種見過大世麵的口吻說道:
“咱這窯子街的地盤,就歸蘇州胡同巡警鋪管轄,這鋪裏的十幾位兵爺,還有管事的檔頭蔣爺,沒有誰咱不認識,可咱就從來沒有見過你這位劉爺。”
“我是新來的。”
“新來的,可是蔣爺沒交代呀。”
“蔣爺是咱的頭兒,咱上這裏來,是他點頭答應了的。”
“既是如此,蔣爺總得有話給你。”
“蔣爺說了,要咱玩得盡興,這是咱巡警鋪管的地頭兒,有什麼事擔待得起。”
夏婆聽了這話,訕訕一笑,隨之臉色就冷了。須知這位夏婆是窯子街上的一隻母虎,同蘇州胡同巡警鋪的管事檔頭蔣二旺關係非同一般。這蔣二旺世襲軍籍,在蘇州胡同巡警鋪幹了差不多二十年,夏婆年輕時就是他的相好。正是因為有了這層關係,夏婆才有恃無恐,成了窯子街上一粒咬不爛嚼不碎的“銅豌豆”,崇文門一帶喜歡惹是生非的潑皮惡少,也沒有哪個敢到她開的“街頭香”來撞太歲。而且,蔣二旺本人也約束部屬,不準他們到街頭香來占便宜。這些年來,除了夏婆請客之外,巡警鋪軍卒是斷不會到“街頭香”來揾食的。可是眼下這位自稱叫劉金貴的巡警居然敢犯忌,夏婆斷定其中有詐。所以,待白浪話頭一落,夏婆就朝黑柱子使了一個眼色,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黑柱子兩人朝前一撲,頓時把白浪掀翻在地,取來一根麻繩,三下二下把他雙手反剪捆了。
白浪鴨子死了嘴硬,兀自在地上抖狠:“你們想造反了!”
挨了罵的黑柱子來了火氣,朝白浪的屁股猛踢了幾腳,白浪殺豬似的號叫。夏婆這時已坐到木椅上,眯眼看著地上亂滾的白浪,又說道:“褪下他的褲子。”
黑柱子領命做了,白浪露出了白生生的屁股。黑柱子又把他掀翻過來,白浪兩胯間的那根東西,像一條地蠶耷拉著,情形委實狼狽。
“東家,還是老規矩?”黑柱子問。
“是。”夏婆答。
黑柱子便從搭檔手中接過一把剔骨尖刀,一手抓住白浪的那條“地蠶”就要下貨。
白浪感到腎囊根部有一股子冰涼,那是刀片抵在那兒,他頓時驚恐萬分,忙不迭地討饒叫道:“大娘,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