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床上坐著我的新娘,我不想要,卻不得不要的新娘。麵對著眼前蓋著喜帕的人,我忽然有點後悔當年為何要去赴秋闈了。如果這喜帕下的人是桂英該多好啊?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揭開喜帕,這喜帕之下的,是一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蛋,雖說,現下於我,不是桂英是誰都無所謂,可在這一刻我似乎有絲竊喜。
洞房花燭我照樣過,其實這個和吃飯的情況一樣的,未必是美一餐都能吃的盡興,很多時候隻不過是到是時辰就該吃的,說粗一點也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我不禁覺得好笑,天下間如我這般的新郎官恐怕不多,把這個比做和尚撞鍾?
我內心還是輕輕歎息。
看著她初試雲雨後,疲累睡去,已經有均勻的鼻息聲了。她是一個溫柔嫻雅的大家閨秀,在她身上我無法找到那種巨波狂濤中翻滾的感覺。
可是客棧裏的那一夜,我當真是幾生幾死,讓我徹底的愛上了那個女子,那個風塵中的女子。
小小的房間,隻有一盞油燈在燃燒,那幼弱的火苗乎明乎暗,照著一室的旖旎。
豆大的汗珠滴落在粉白中透著紅暈的胸脯上,□□的驚濤駭浪也能將人淹沒,滿心的征服,讓本來病體有了強勁的力量,身下女人,泣叫聲,讓我越發興奮。鬱積在胸口的憤怒也好,委屈也罷,在此刻一傾而盡。。。。
之後,也如身邊的她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清晨醒來床頭放著幾件東西:八百兩紋銀、幾件首飾,還有一枝桂花。
思及於此,我再也睡不著了,去到書房,打開抽屜,拿出錦盒,打開,裏麵的首飾縱然看了無數遍,還是讓我的心一陣刺痛,這支玉簪上麵依稀還留著桂花香,我湊近聞了聞,桂英的頭發上喜歡抹桂花油的。
當年,我用桂英的這八百兩紋銀上京趕考,這枝桂花,是桂英,也是蟾宮折桂之意,發下誓言定要奪魁,定要風風光光將桂英娶進門,可轉眼成空。
再多的山盟海誓,都及不過寡母的一句:“我兒,能娶到相府千金,總算沒有負你的祖父的重托。”當年,我尚在繈褓中時,父親為一農家女與人大打出手,以至傷重身亡。祖父與我母共同撐持這個家,祖父彌留之際要母親答應兩件事,一件是不得改嫁。二則是為我成家,娶的女子必須出身高貴。母親從江南趕到京城為我操持婚事,望著母親洋溢笑容的臉,我連跟母親說桂英的存在的勇氣都沒有。我恨自己懦弱。。。。。。
桂英,我王魁今生當真要負你了,我的心再次抽緊,往事曆曆在目。
那日我與幾個書友結伴遊秦淮,見到桂英,我們都被她那解不開的愁眉吸引,立下了賭約,誰能讓焦桂英,解開愁眉一個月,就算贏了賭局。
原未有真情,隻想贏得賭局,可相交日深,對她愈是憐愛,她的身世讓人唏噓不已。而她本身又是這樣一個靈秀的女子,讓我忘卻賭約,將身上母親與我進京的趕考的萬兩銀票與值錢的配飾一並花盡,如所預期的那樣,我錢財用盡了,老鴇開始趕人,先是冷嘲熱諷,但桂英依舊和我相伴,後來老鴇叫人趕我,將我那一點行李連人一起扔到大街上,還要拳腳相加,誰說□□無情,桂英為我擋下了拳腳,她眼中的堅定,令我刹時覺得眼這個披頭散發,滿臉淚痕的女人比平時倍加覺得可愛。
我長歎一聲,枯坐到天明。
在那些傳奇故事裏,象我這樣男主角要麼是對富貴出身的夫人言聽計從,從此將那個苦守寒窯的女主角完全忘記,把過往當成過眼雲煙,還沒心沒肺得怕新人知道舊人的存在結果這個負心漢還要殺人滅口。要麼就是仍然深愛那個女主角,把新婚妻子冷落一邊,甚至怨恨她的存在,每天苦苦思念,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其實這樣有情或無情都是一件好事,即不用如我這般每夜午夜夢回的時候,總怕在夢裏把“桂英”的名字叫出聲來。也不必和身邊的妻子相談甚歡的時候,油然而升起一股罪惡感。
一場秋闈,我獨占熬頭,竟然引來了當朝首輔的垂青,願意將愛女相許,李以寧,我的妻子,這位才名滿京城的女子,眉宇之間罩著一層難以形容的貴氣,那種氣派架勢盡在於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之間。
她很得母親的緣,以前難得在母親的臉上看到的笑容現在常常展現,甚至那天她說:“以寧比你更像我的孩子。”對於母親的這句話我不知該是喜或悲。
照理來說,我剛中狀元應是入翰林院做個修撰的,日後再行外放的。我今天被皇上封了杭州知州外放了出去,而且所任之地就是我的家鄉,這是絕無僅有的,上一場的狀元現在不過是個通判,由此足見相府權勢。
對於我的妻怎麼說呢?可以和我一起探討河道治理,可以為我出謀劃策,籌得災民的救濟款。我對她應該是隻有敬,沒有愛,可我也曾設想過,如果沒有桂英,我想這場婚姻,我會很滿意的,她有足夠讓人癡狂的理由。可我有桂英了!我再次提醒自己,不要再把心也背叛了!
我兩年的知州任上政績卓然,我被升遷為湖州知府,此次是以官員考績而來,可是其中也有我妻的一份功勞不可埋沒。
我妻沒有和我一起赴任,除了她剛產子,不宜舟車勞頓外,還有就是她和我母親現在共同打理王家的家業,也抽不得身。
路過一家青樓,看見那些濃妝的女子在依門而笑,看在眼裏,如針紮進我心,桂英也過著這種日子吧?
又是一個展轉難眠的夜晚,好象整夜不眠已經成了我的習慣。
這一夜讓我下定決心,要把桂英接來。
接下來的日子我是在期待中度過的,見到桂英時我竟然在心頭閃過一絲陌生的感覺,讓我暗暗震驚。
我和她成了親,但沒有稟明老母,我知道這樣的日子是不會多的,猶如偷下凡界的織女明知是犯了天條,還是和牛郎在一起。管他呢!
我真的很奇怪,看不到桂英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她,在一起了,我又不時地想到我妻,今天我在看案卷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你來看看這件案子!”
桂英就很奇怪地看著我,然後溫柔地笑著說:“爺,奴家是個女人,怎麼知道這案子的事情。”
我這兩年來每次辦案和公事上拿捏不定,都會問問以寧的,她都會有精辟的見解,為我分憂。桂英不是以寧,我此刻有點失望!
晚上,我照樣沒有睡著,我看見桂英在極其驚恐地掙紮,淚從她的兩腮不停的湧出,她是做噩夢了,不知做到了什麼?我昨天做的夢也很可怕,夢中我把桂英遺棄在雪地裏,哪怕她如何呐喊,我也不回答她!我越走越遠。。。。。醒來,讓我單衣浸透的汗液。我是如此狠心的人?
推醒她後我輕輕地為他拭去臉上的淚痕,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問她:“怎麼了?”
“王郎,不要傷我!”她捧著我的臉,聲音哽咽地說。
難道,她的夢裏的我也是如此不堪?我的心劇烈震蕩著,努力定了定神,笑著說:“犯傻了不是,睡吧!別想太多了!”
說完擁著她睡下,假裝睡著。這一夜過得再苦不過,我知道她沒有再睡著,也知道她總是對著我癡癡看,我除了假寐還是假寐,我怕她再問什麼。
該來的也總是要來的,今天,我們家的管家福叔先過來了!母親已經知道桂英的存在了。她讓以寧先過來,福叔是先來通知我的。我娶了桂英沒有告知母親也罷了,而且,這幾個月桂英在府內一直是以夫人的身份出現的,這樣的話置以寧於何地,我不禁後悔起我當時的衝動來!
丫頭來報,桂英暈倒了!看到躺在床上的桂英慘白的那張臉,我心除了痛還是痛!我一遍一遍的呼喚,她終於醒來了,醒來後瑟縮在床角,又急切地爬過來緊緊地抱住我的臂,在她臉上用淚水寫滿了疑惑與哀傷。
我驚慌萬分,脫口而出
:“桂英,我對你是真心的。可是我的妻子她出身高貴,他父親是當朝首輔,她能讓我平步青雲,可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你不能為我帶來利益。”此言一出,我在她臉上看到了絕望。而我也被我所說的話震驚了,這是我的心要說的話。
我是個男人,我可以愛桂英,在她身上我得到的是無私的愛,對我的千依百順,使我可以感受到一個男人無比的尊榮,她是以我為天的。但我也愛以寧,她的才氣可以為我出謀劃策,她的名望家勢押得住陣,出得場麵。我可以在她們身上得到我想要的。普天下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又有何不可?
我的心一下放寬起來,桂英同意了,我給她在城東購置了一處宅院,把她安置在了那裏,以寧要來的日子裏我是異常忙碌的,桂英喜歡的布置,不合她的胃口,我把各間房間重新布置好,就等著它們的女主人的到來。
看著以寧優雅得掀簾從轎子裏走出來,經過長途跋涉的她在臉上絲毫不見倦容,從容地坐在當家主母的位置上,接受家丁們的見禮,我有一絲錯覺,覺得她有點象母儀天下的皇後在接受命婦的跪拜,她竟然有這等威儀?
回到房裏我等著她開口問桂英的事情,沒想到她隻字未提,說道:“相公,妾身累了,我們就寢了?”看著她的暖和如三春的笑臉,我能不說好,這一夜我出奇得睡得好,其實,自從我理清了我的感情歸屬後,已經能很好地睡覺了。
早上,我迫不及待地跟以寧提議,帶她去湖州最繁華的市集,讓她看看我這半年的辛苦已經見到的成效,看見她目光裏的讚許,我不禁看癡了,我早知道她是人間絕色,可在絕色的女子臉上掛上睿智的光芒,對睿智的光芒。
好古樸精製的鳳釵,眼前這對鳳釵凝重而不失靈秀,富貴雍容,純黃金的東西極少能打造得如此出彩的,在進來了這家店以後我就看見以寧被這鳳釵吸引,拿在手裏出神。我立刻買了下來。
“夫人,為夫為你戴上。”我說。
她對我淺淺一笑,“恩!”我將鳳釵為她戴在了她如絲緞般的秀發上!“再也沒有誰比你更適合這雙鳳了!”我由衷地讚歎。
“是這對鳳釵好看,誰戴上都好看!”她說。
“這位夫人,這對鳳釵可不是每個人戴了都好看的,不是誰都有夫人這種華貴的氣度的!”那個掌櫃的忙說道。
以寧聽了後笑著說“謝謝掌櫃謬讚了!”
男人也是有虛榮心的,在聽別人如此讚美自己的妻子的時候,真的是如同服了一碗溫熱的湯,通體熨貼。
回到府裏,她特別高興,親手做起了點心,原以為身為當朝首輔的女兒,當然是口含銀匙而生的千金小姐,她從小到大,都是該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婦人。這自然是錦上添花了!於我實在是意外的驚喜。
看她高興,我試著提起桂英的事情,她聽了以後,半晌都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實在猜不出她的想法。
“今天的點心給她送點過去。”她說道,而且還語中帶笑。
她不介意!看她這種口氣,應該是的。可是我真的有點失望。我打心裏期望她介意的,長久以來,她做好妻子應該做的每一件事情,幾乎是賢妻的典範,可正是這樣益見她未曾用過心,自從我知道了自己對她有情後,總期望她對我能有桂英一樣的深情。
傍晚,我正在書房批閱公文,對於範縣的歉收一直困擾著我,這個縣別的縣邀功,而是報憂,可今年風調雨順按理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的。
“相公,範縣處於窮山惡水?”我妻問道。
“那裏會啊!我湖州是魚米之鄉,那有這等地方?”
“今年,有水患?”
“水患是有,但比起往年小很多!斷不是這個道理。”
“知縣剛上任?”
“是啊!剛上任與今年的歉收,應該沒有關係啊,這一季他基本沒有參與啊!”
以寧微微一笑,“這就是了,我聽說那裏的上一任知縣,是因為貪贓被抓的,而且年年報喜不報憂的,而且還是相公經手的案子。那麼新任知縣當然以為相公喜歡他哭窮嘍,最重要的是今年越糟糕,隻要他明年稍稍有一點改善就是一大功績了,說不定你還給他批下一筆為數不小的救濟款,今年,他想你是不會懷疑他的,明年,隻需老老實實上報已經是頗有政績了,後年虛誇點你還會懷疑麼?三年過後,也許就已經高升了,有功勞好處是他自己的,過失全由上任承擔,好處如此之多,何樂而不為?”
以寧的分析如醍醐灌頂,讓我不得不由衷佩服。
“少爺,不好了,二奶奶病了!”桂英身邊的丫頭水蓮闖進了來。
我望了一眼以寧,滿臉不悅得說:“真是沒有規矩!”
以寧用平靜無波的聲音說:“相公,你快過去看看吧!”
我馬上說:“哦!好!”
說完要跟著水蓮出門,看見水蓮跪地起身的那一刹那,一道怨恨的眼光射向以寧,不知道以寧看到了沒有。我跟著水蓮出了門口,忙問:“你二奶奶怎麼了?”
“二奶奶,今天吃了府裏送來的點心,就上吐下瀉,現在已經沒有力氣了!”水蓮哭著說:“嫣紅和梅花也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