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堂上坐的這個知府,我連抬頭都沒有,看他一眼也是多餘,堂下跪的是水蓮,雖然穿的是布衣布裙,可嘴上塗裏猩紅的丹朱色,眉毛也細細描繪過的,指甲上也染了紅顏色,在看到她耳朵上的付貓眼耳環時,我心裏起了猜測,在順勢看到她和狗官眉來眼去時,我心明如鏡,看來水蓮委身於他了,今天的套子就是他們兩個聯合設下的。
“水蓮,你說,李氏有讓焦氏長時間做家務,以至勞累過度可有證據?”知府在那裏問。
我聽見水蓮說:“有!大人您可以問和我一齊服侍焦氏的嫣紅啊!”
“帶嫣紅!”
隻見嫣紅丫頭瑟縮的上了堂,知府的驚堂木一拍,兩腿一鬥,就趴地下了。
“嫣紅!本官問你,焦氏平時可有做家務,從什麼時候做到什麼時候?”
“有。。。。有。。。。從天沒有亮做到天黑!”嫣紅的這些話顫抖地說出來。
“李氏!你還有什麼話說!”
“有!焦桂英做這些,也不能證明就是我讓她做的。”
“焦氏有身孕在身,難道她就不懂保全?沒有你的命令她為什麼要自己害自己?”
“此事行之在她,並無任何證據,顯示是我下的命令!”
“怎麼沒有?你不是對我下了?讓我做的?”水蓮忙說,可話又一轉“讓我叫焦氏做的?”
“這是你的一麵之詞,如何能做證據!?”我回她,哼!看來她不想把自己懷孕生有一女的事情抖落出來,正好是機會,我泰然自若,這官場本就是謊言場,莫說我沒有做過,就算做過,我也一概否認。
所以之後的問話我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家也抄了,狗官要的他都拿了去,再下來頂多就是殺了我,於他隻有害而無益,我應該還有生機。
今天,我隻有被打或者更淒慘才能讓水蓮心頭的惡氣出了,這樣她才會想來看看落魄中的我,宣揚她的得意,進而忘形,我才有機會,所以我很強硬得回答著每一句,包括跟匪徒勾結,我也一樣,氣得狗官直拍驚堂木,一聲拖出去打,我就被摁倒在地,板子如雨般落下,我深深記得牢獄中劉嫂子的話,三五下暈倒了,裝暈被冷水澆醒,狗官竟然還給我上“夾指”,想我一雙手如白玉一般,被套了上去,狗官的一聲“夾”,我就真的支不住了,十指連心啊,那個疼勁直往心裏去,我一下子支撐不住了,真正的昏死過去。
等我醒來,已經在牢房裏,劉嫂子在給我的手上藥,“夫人,你總算醒了,你怎麼這麼不識時勢啊?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這是何苦呢?”
望著我腫得僵直的手指,我無言,劉嫂子繼續說:“夫人,什麼刑訊方法都可以作假,惟有這個做不得,拉緊的時候雖然皮破肉裂,可要放鬆,人的手指可以動彈,要麼就被看出破綻,要麼不當心手指骨斷裂,你不知道那些大哥,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呢!還好你又昏過去了。”
聽著這些我真心感激這些人,他們都是認真的在幫我,官場無真心,真心看來隻有這些普通人才有。
我婆婆來探望我,看到這個景象,滿眼心酸,我趕忙叫她別哭,叫她趕快叫人通知我父母,我父親,雖然已經歸田,但是到底是做過極品之臣的,他們馬上過來保我一命還可以的。還有叫碧玉,千萬不要讓林誌清大哥知道,以他的鹵莽性子,劫大獄都會做,那樣我的罪名就坐實了,恐怕到時候連我父母都連累。這些吩咐好,叫他們別擔心,我一定會沒什麼的,但心裏卻十分擔心水蓮不會來,擔心我算計錯誤。還好我沒有失算,水蓮穿著翠綠綢衫配上翠玉的耳墜子,腳上套上描著金線蝴蝶的綠色鞋麵的繡鞋,一付富貴人家的打扮,可惜臉上的妝容太豔麗,可能跟著焦桂英學的,我看著劉嫂子小心的迎著她進來,嘴裏還叫著:“十八夫人當心了!”哦,原來已經如願做了人家的小妾了,都有名分了,真是不錯。
“怎麼樣?你也有今天啊!”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嘴臉,你看看,進門就開口了,還欣賞著我,嘴裏發滋、滋的聲音,我抬頭看她說:“祝賀你得嚐夙願!”
“那要謝謝你了!沒有你,怎麼會有今天的我!?”她笑得很得意,從眼睛裏麵開始笑出來的,我卻覺得她很可憐。
“不,沒有我你也會有今天的!”我說。
“哦?我到有興趣了!”她坐在劉嫂子搬來的椅子上,然後揮手叫劉嫂出去。
“你從進王家開始,從看見焦桂英錦衣玉食開始,那時候,你隻是想好好伺候她,能夠爬上去做王魁的小妾,這個念頭,讓你隻想討好焦桂英,期望她有一天能夠留半口殘肴給你,所以這一切所成的動力是你化做了無比的忠心,甚至連你自己也這樣認為了。我的出現打斷了你做的這個夢,所以你比焦桂英更恨我,所以你幫著焦桂英,甚至是慫恿她來對付我,但是一切徒勞,那些不入流的小動作,還讓焦桂英搭進一條命,而你將這一切來怪罪於我,你甚至發現怪罪我的這些話,還可以減輕王魁的心中的罪孽感,本來你想要服侍的主子就是王魁,所以這一次你又不遺餘力的來怪罪我,而在你心裏還可以有一種你是為焦桂英討回公道的感覺,這樣你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來說服你自己,哪怕你後來上王魁的床和這個狗官的床,你都可以認為你是為了你以前的主子在伸冤,好一個忠仆!可實際上呢?你要的就是富貴,要不然你不會在王魁死的時候,難過的不是他死了而是他沒有給你名分。你一直都在盡力的爭取,不是嗎?所以我說這一切都是你靠自己得來的,是好是壞是你自己選擇的。”
看著她越聽越難看的臉,現在已經扭曲了,不論誰的內心深處,連自己都不願意觸碰的最陰暗的東西,被人惡狠狠,硬生生挖出了來,攤在太陽低下,都會痛徹心扉,“你住口!你這毒婦!你汙蔑我!我讓你不得好死!”
“以犧牲芙蓉?你的女兒為代價?”我閑閑的話從嘴巴裏出來。
聽見這句話她又發狂起來,拉住我的肩把我亂晃,我畢竟被打了,痛得我眼淚直在眼裏冒,她嘴裏叫:“你想把她怎麼樣?你把她怎麼了?”
我知道我又賭贏了,一朵笑花在我嘴角漾開:“你放開我!”
她放開了我,但還在問“你把她怎麼了?”還好她有母性。
“我不會把她怎麼的,是你要把她怎麼樣?”我對著她叫,看見她呆愣疑惑的表情和剛才的趾高氣揚真是天壤之別,我說:“把我整死了,你心裏高興了,可芙蓉呢?她跟著你?”
“跟我?不!不行!”
“你也知道不能跟你哦!你也知道做別人十八小夫人的地位是朝不保夕的,先別說你根本沒有跟狗官提起你已經生過小孩子了,就算他能接受芙蓉,你年老色衰的時候,芙蓉要麼被那些女人給整死,要麼也被老色鬼糟蹋!哼!”還算有點腦子。
“但可以跟老夫人啊!”
“跟老夫人?你以為我沒有命了,你讓你女兒跟老夫人,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婦人?她要養活我兒子和你女兒能行嗎?”
“我可以補貼她啊!”
“笑話了,你害死了我,你以為她會接受你的補貼?她這時候唯一能活下去的原因,是王家還有我兒子一根獨苗,充其量就是一個貧困的老太太帶著兩個小孩過活,而以老太太對你的態度,對你的女兒會不會恨烏及屋我不得而知,當然也有可能他們會投靠我娘家,可我娘家會接納我兒子,我婆婆你女兒根本他們就不會接受。要是你把你女兒送給別人,富貴人家做丫頭,窮人家你自己經曆過,不必我再說了!這樣你女兒跟著她長大也一樣走你的老路。”
“那你要是活著,又能怎麼樣?”
“我說過了,雖然我現在一無所有,可爛船有三斤釘,我娘家總還可以遮風避雨的,有我親自教導芙蓉,我相信芙蓉一定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女子,我肯定會讓芙蓉有個好的歸宿。”我正色的說道,其實芙蓉是個粉雕玉琢的娃娃,沒有女兒的我真的很喜歡。
看著她臉上猶疑的神色我知道我成功了,她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虐待她?”
“你的心知道的!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可惜一直被功利蒙蔽了心誌,其實你知道我是說到做到。”
“恩!好!可是你不是我說想放就放的啊!”她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