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塔頂的院長室內
房間內的圓盤形桌麵上,隻點亮了一根蠟燭,滴答著滾燙的燭淚,寒風仿佛不甘被鎖在窗外,斷斷續續的用力敲擊著窗框。
壁爐沒有點燃,因此有些幹冷,整個空間都籠罩在昏黃的燈光中,彌漫著蠟燭燃燒後的刺鼻氣味。門邊柏樹的枝葉略微泛黃,有氣無力的耷拉著,燭光中陰影卻搖曳的極有生機,舞的令人心煩意亂。
本尼迪克院長拎起銅質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又從壁櫥中取出另一隻瓷杯,朝著沙發的方向舉了舉:
“想喝點什麼?咖啡和牛奶已列入限製名單,這裏隻有茶葉和開水。”
“白開水,加點鹽。”克倫威爾大公雙手住杖,端坐在亞雷之前做過的沙發上,說話的時候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都老成一把骨頭了,這個古怪的習慣倒是一點沒有變。”
老院長微微歎氣,從抽屜中取出一碟鹽塊,灑了幾粒在杯中,斟滿一杯遞了過去:“從傍晚到現在,你都沒有說一句話,在考慮什麼?”
“這次來,我見到了瑪克西米利安的孫子。”
老公爵似乎沉湎在某種回憶中,以至於忘了伸手去接那杯鹽開水,胡須顫動了幾下:
“輪廓和他當年幾乎一模一樣,那孩子進門的一瞬間,我幾乎以為他返老還童出現在我麵前——如果沒有幾道黑紋的話。”
“瑪克西米利安?有所耳聞,難怪……”本尼迪克將杯盞在他眼前晃了晃,輕輕放在茶幾上,突然挑起了眉毛:
“不對啊,如果亞雷是那個人的孫子,他的階職絕不該是狂戰士。”
“哼。”克倫威爾胸腔中擠出一絲鼻音,須發一根根賁張起來,帶著一種怒其不爭的口吻說道:
“還不是他嬌生慣養出來的好兒子,怕痛怕累,放著諾大的家業不繼承,非要跑去經商。經商也就罷了,還失敗了……這個沒用的東西!傳承斷絕,家產敗盡,好端端的一個千年名門就這麼被折騰的咽了氣。”
老院長啜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的道:“也不能這麼說吧,如果他安心當一個紈絝子弟,家產不可能敗的這麼快。”
“所以說,身為男人,最怕********投入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如果關鍵時候能壯士斷腕那到還算有救,最差的就是那種到死也執迷不悟的蠢貨!”
本尼迪特啞然失笑道:“到死也執迷不悟的蠢貨?指的是你我這種嗎?”
“……”老公爵被他堵的一噎,反複張幾次嘴巴,才幽幽的說道:
“或許,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馬革裹屍、戰死沙場,反而活到了這把歲數,隻能眼看著自己一點點的老朽。”
“百戰功成,榮歸故裏,兒孫環膝,頤享天年……多少人甘願用一生拚搏,卻求之不得……知足吧。”
老院長信手放下了杯盞,目光遠眺向窗外:“況且……說不定還有你重現真身的機會。”
“你說什麼!”
克倫威爾一下子站直了身體,眼睛裏迸出淩厲的火花,伴隨哢嚓一聲脆響,鐵杖陷入地板足有一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