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阿隆尼丹——下議院。
“肅靜!”
主持者漢斯執政官抓起鐵盤上代表神聖法理的木槌,敲擊了一下鐫刻著初始法典的銅鍾,視線隨即投向光亮大廳的正前方:
“安東尼議員,我代表內閣與皇帝陛下及元老院的意誌,允許你發言。”
月牙形石台的後方,一名穿著白色拖加袍,短發高瘦的中年男子走上了前台,他的發際線很高,眼窩下陷,唇角明顯氣泡潰爛的症狀。
安東尼沿著古樸的斜麵石階拾級而上,穿過大廳中心的真理法境,快步走到了漢斯執政官身旁的演講台後方,朝大後方生鐵禦座上閉目養神的羅慕路斯皇帝行了一禮:
“願您盛夏永存,凜冬短暫,我的陛下。”
按照議程向皇帝行禮後,他立刻轉身,從拖加袍內取出一封染血的書信,掃視著下方三百多名議員,神情嚴峻的說道:
“這是埃米力安民眾通過我的手,上交給皇帝陛下以及眾議院的書信,為了讓公民的訴求不再無故消失,這一次,就讓我站在真理法境的後方,將他們不幸和苦難公之於眾!”
他的聲音剛強有力,通過議會廳的特殊結構,跌宕起伏的回蕩在眾人耳畔,立刻就有幾名議員臉色大變,以一種恨不得食其血肉的眼神死死盯著這個男人。
“……那個有權有勢的喬治.波米爾用欺騙、暴力占有您的苦難子民——我們的牧場,這些土地是我們世代所擁有的。他把這些牧場和其它土地用籬笆圍上,作為自己所有。
“……後來,這個喬治.波米爾又強行奪取了我們的住宅、田地、家具和果園。有些房屋被訴毀,有些甚至被他派人放火燒掉,我們被強行驅逐出來。”
“……如果有誰不願意,喬治就率領打手包圍他的家。這些人手持刀劍、木棒,氣勢洶洶,凶猛地打破他家的大門,毫不顧忌他的妻子兒女的號哭。”
“喬治.波米爾為了圈占我們的土地,不惜將我們投入監獄、毒打、致殘,甚至殺害,我們連生命都難保全。”
安東尼語氣沉重的敘述著,聲情並茂的將一副貴族欺壓貧苦農民,使其無家可歸啼饑號寒的畫麵重現在眾人的麵前,場下大部分議員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就連高居禦座閉目不言的羅幕路斯皇帝,臉上也閃過一絲不忍之色,但轉瞬即逝,很快就被冷酷和鎮靜所取代。
“這是對帝國秩序的挑釁!這是對法律的褻瀆!這更是腐朽貴族對平民赤裸裸的迫害和壓榨,在我們的公民遭受不法侵害時,我們的法院在幹什麼?我們的執行官在幹什麼?我們的監察官又在幹什麼?為什麼喬治.波米爾這樣的人可以逍遙法外,我覺得這點需要我們所有人反思!”
“異議!”月牙石台的後方,一名微胖的議員舉起右手,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允許!”漢斯執政官敲了一下銅鍾。
“安東尼議員,你手中的血書不過是一麵之詞,喬治先生是埃米力安的主要貢稅者,更是當地的大慈善家。他的所作所為完全合符法律,這一切都是那些被買去土地,卻又臨時反悔的農夫的無禮誣告!”他額頭沁出虛汗,麵色蒼白,強詞奪理般的辯道。
“原來是安米力安的勞倫斯議員……”
安東尼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對方,唇角浮出一絲嘲諷的微笑:
“你說的或許有道理,喬治.波米爾或許是個慈善家,也或許是個強盜,這點我們誰說了也不算。所以我懇請皇帝陛下直接派遣調查團,查清事情的真相,還喬治先生或者無辜農夫的清白。”
“允許。”羅慕路斯皇帝睜開雙目,平靜的說道。
“感謝您賢明的決斷。”
他頓時麵露喜色,轉身麵向皇帝再次鞠躬行禮。
“……”
勞倫斯議員此刻則是麵如土色,如同失去生氣的泥塑一樣坐了下去。
“我們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發生下去!”
安東尼議員憑空揮舞著拳頭,眼眶以激動漲得通紅,義憤填膺的說道:
“類似的事情不僅僅在埃米力安發生,在全國境內,特別是這段時間,簡直是頻繁到了每時每刻都會出現的程度。貴族和商人連手侵吞農民的土地,讓他們無家可歸,隻能淪入作坊和新興的工廠,從事每日長達十六個小時的痛苦勞作。你們無法想象他們生活的環境,商人試圖榨幹這些可憐人的每一絲價值,這是對生命和基本人權的摧殘和蔑視!”
說道這裏,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加強語氣般的增大聲音,怒吼一般的說道:
“所以,我建議立法阻止這種瘋狂的行為,讓平民們擁有抵抗他們的法律武器,讓那些每一滴血都充斥著肮髒和貪婪的商人下地獄!”
“……”
安東尼議員擲地有聲的尾音在殿堂內緩緩消散,空間內卻是異常的安靜,議員一聲不吭,甚至以厭惡表情的看著對方。
“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