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空蕩蕩的宮殿裏掠過,窗簷邊上卷動的幕簾發出冷寂的聲音。
亞雷獨自一人入住這處偏僻的廳殿之後,整個空間仿佛先一步進入了凜冬,再找不到一絲屬於深夏的炎熱,隻剩下荒漠戈壁般不帶人煙的冷寂。
冷冽的廳殿裏,絲簾微微蕩漾。
黑發騎士坐在一張褐色的硬木座椅上,正對著廳殿的入口,眼睛一動不動注視著夜空中的殘月,冷硬的眼神中,帶著冰層下激流湧動的巨大壓抑。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好像是當空中的月亮,雖然依舊清晰的播灑月華,但是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雲霧遮蓋,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迷真幻境防不勝防,亞雷一直在尋找自主醒來的方法。
為了對付神化的意識侵蝕,先代騎士們倒是想過不少辦法,最普遍、也最管用的方法是圖騰暗示法。
具體方法是尋找任何一種物品作為圖騰,平時長期對著圖騰自我審問,反思自己是否在幻境之中,通過這種神經質般的自我暗示,訓練成本能。
在幻境中一旦接近選擇成為圖騰的物品,就能下意識產生“我是否在幻境中”這樣的想法,有一定幾率破除幻境。
雖然是一種治標不治根,苟延殘喘的方法,但是退無可退的黑發騎士沒時間挑三揀四,凡事能續命的技巧都得試一試。
比如現在,他就在想辦法適應黑暗,將黑暗當成圖騰。
“恐懼之王”能力極強,可以隨意修改迷真幻境中的任何事物,但是神化侵蝕的那一瞬間,意識中短暫的黑暗卻無法抹除。
如果再那一瞬間的黑暗中,靠著訓練出來的本能自我審視,能意識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是幻覺,那麼或許可以爭取到一點時間。
忽然間,廳殿中響起了一絲水流的律動,就在黑發騎士回首巡視的瞬間,一片雲霧無聲的遮住了明月,黑暗吞噬了星光稀疏的夜空。
“來了……就要來了呀……”
夜風中傳來了低沉模糊的嘶吼,如同冰冷的毒蛇一樣繞上了他的耳畔。
“又是你,果然陰魂不散……還有什麼戲法要耍,索性一口氣使出來吧。”亞雷心生警惕,同時冷笑著回應。
“你命運的終點就要來了,如果抗拒我,今晚就是你的死期。”那個聲音高低起伏的輕笑起來。
“我不相信命運。”
黑發騎士對此嗤之以鼻,卻下意識的握緊了雙拳,捏的骨節咯咯作響。
“抬起頭直麵他們吧,你命中注定的死神就要來了。”模糊的聲音在黑暗裏旋轉,帶著難以形容的陰冷深邃。
“嗯?”
亞雷驚覺的抬起頭,忽然發現,黯淡的月光下,廳殿直道的盡頭,隱約映出一對披著黑色鬥篷的夜行者,正沿著長的看不到頭的道路、穿過重重霧氣和寒意向著廳殿走來。
什麼刺客能潛入到王宮深處?
黑發騎士擰緊眉梢,同時從硬木座椅上站起身,筋肉骨骼瞬間繃緊到極限,迎麵走向所謂的死神。
無所謂了,隻要把死神打成死人,那麼那家夥口中的宿命也就個笑話。
三人的距離愈來愈近,就在相距不到二十碼的位置,他們同時停下了步伐。
身穿鬥篷的刺客在亞雷麵前露出真容,從長相判斷,他們應該是一對兄妹,男人留著藍色的短發,雙唇緊抿,中性的長相看上去十分俊美,手裏捏著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
女人眼中生有重瞳,著著一頭雪白的長發,長及腳踝,在夜風裏微微飛揚。她豐潤的下唇嵌著一枚銀色唇環,手裏同樣握有一把稍細的刺劍,微微靠後的站在同伴身側。
“你們是什麼人?”
亞雷隻是隨意一問,並不期待他們回答,說話的同時就捏緊右拳,鋼鐵淬火般光芒的瞬間鍍上右臂。
就在他凝聚力量的刹那間,手臂忽然一陣無意識的顫抖,一股被深邃黑暗吞噬的感覺極速擴散,從右手的指尖開始,逐漸向肩部擴散。
黑發騎士難以克製的發出了低呼,身體一震,視線投向手臂,隻見一道道仿若流淌著滾燙岩漿的暗紅傷疤,正交疊著從手腕上延展開來,往著整個手臂、整個身體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