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血漿的地獄力量朝著四麵瘋狂侵蝕,像是泉眼處翻滾的波浪,堆疊著朝上空淤積,宛如巨大的繭一般,向著血色中心的身影裹去。
“你觸犯禁忌,殺了上位騎士,這是挑釁整個統治階級,野心勃勃的年輕人,你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就算國法能容你,你又拿什麼彌補這些血債?”
“以為靠著個人的能力,就能抵抗地獄的力量,事實證明這不過是個笑話。”
膨脹的血繭中,無數個重疊起伏的聲音在同時質問,隨著一波驟然上湧的血漿愈來愈響,忽然間話鋒一轉,變得無比安寧溫馨,如同狂風暴雨後靜謐的港灣:
“人類始終是脆弱的,何必拘泥於這個虛假的形態……順從地獄的意誌,才是你獲得救贖的唯一機會。”
“呼……呼……”
黑發騎士劇烈地喘息,仿佛強行克製著體內漸漸失去控製的某種力量——他的眼神變得極其可怖,隱約之間竟然溢出了灼熱的岩漿。
“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恐懼之王聲音笑了起來,帶著說不出的滿意:“你的意誌已經垮了,就連拖延時間也做不到,我將接管這具身體,以魔神之首的身份重臨世界。”
“……”
亞雷臉部皮膚的在火焰烘烤中皸裂脫落,露出堅硬的褐色骨甲,抬起的手腕無力垂落,體表蔓延著一道道可見岩漿的暗紅傷痕,鮮血一滴滴落下。而他的頭部,兩個根如同巨鐮般扭曲的犄角,在燃燒的火焰中飛速生長,背脊長出倒刺,縱橫交錯的暗紅傷痕漸漸從四肢的向著心髒侵蝕。
“不……不……不……”
劇痛在黑發騎士的身體裏蔓延,他曾經以驚人毅力頂住了酷刑,但是看著眼角還殘留著溫熱淚珠的夏琳,卻無法忍受心靈上的撕裂,就這樣蜷起了身體,以最後的意誌抵抗著侵蝕。
血從他手腕上無止境地流下來,皮膚被堅硬的骨甲擠碎撐破,暴露出內斂著金屬光澤的粗壯手臂,狠狠嵌入了石板地麵內。
“……不能被吞噬……絕不能……”
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了,血色遮掩了所有的視野,硫磺和烈焰淹沒的世界中,無數的骸骨堆砌成王座,無數的惡魔軍團等待著號令。
愛丁堡郊外的裸岩山坡上,通過海市蜃樓遙遙注視這一切的龐培一下子站了起來,手指點向麵前的虛空,仿佛鏡麵一樣的物質瞬間成型。
滴答——!
層層堆砌的粘稠血繭中,泉水滴落般空靈清澈的聲音驟然響起,夏琳屍身的胸膛霍然裂開,一顆水滴型的掛飾懸浮而起,在刹那間發出了湮沒一切的盛大光芒。
“什麼!?”恐懼之王和亞雷注視著這一幕。
仿佛有什麼在腦海中爆發一般,旋風般擴散開的光芒在一瞬間屏蔽了黑發騎士的視聽,即使凝視也無法穿透的遙遠星光將一切都淹沒,而一種古老機械的女音卻隱輕盈浮了上來。
“時空跳躍正式啟動,折疊時間軸,鎖定目標位置,虛數跳躍,三……二……一……世界線……變動!”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打開了,微瀾的漣漪在亞雷的心中緩慢蕩漾著,一幕浩大而壯麗的畫麵穿越時空,在無盡的星光中逐漸浮現。
寂靜中仿佛能聽到時間流過太空的聲音,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被無限拉長,最後一直伸向天邊。殘月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墜下,旭日迫不及待的跳躍而起,瞬間又交換位置,沿著地平線幾次起落。
晝夜頻繁交替,像是不時浮出黑色海麵、金光四射的鯨背,使得黑發騎士眼前的世界在光明與黑暗中時隱時現。
亞雷注意到自己站在一條金屬打造的寬闊道路上,遠遠的看不到盡頭,周圍星空中凝固鑲嵌著無數巨大的鋼鐵齒輪,逆時針或快或慢的同步旋轉。
百萬道發著暗金色光芒的密集回路閃電般流逝,沿著凝固如琥珀的星空注入齒輪,末端放射狀地迸射著電火花,仿佛是無數朵怒放的花蕾。
頭頂無盡間隙的虛空之上,熔化的金屬在太空中無阻力地飛散,在所有的方向上形成熾熱的金屬岩漿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