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帝國第一人力資源,第二工業基礎的高盧行省,其首府帕裏斯,無疑是繁華的,有著它獨特的美麗和風情。
塞納河的波光,河上的一切光與影,都被它搖漾成金子和寶石,閃爍在充滿著富貴與浪漫的夢境裏。
街道人流稠密的地方,隨處可見戴白手套穿禮服,演奏風琴的賣藝人。當那輕盈的琴聲響起,音符中沉澱的優雅,將順著車水馬龍的街道,貫通到城市的各個部分,為帕裏斯增加生活的情趣和活力。
時裝店潔淨櫥窗一件件裏琳琅滿目的光鮮衣裳,富豪名流在那裏一擲千金。格局比得上一處小城堡的餐廳裏,衣著優雅時髦的男士女士頻頻碰杯,柔和搖曳的燈光映著酒杯裏滋味純正的紅酒,耳傍的爵士樂在空間裏飄蕩。
“……”
亞雷一身黑色的風衣,雙手插在衣兜裏,無事可做的在街上閑逛,穿過高高拱起的匝道,從高處欣賞著塞納河上的風情。
對很多人來說,這裏代表了浪漫、時尚、紙醉金迷,但是在他一路看來,這隻是一座漸漸腐朽僵化的大都市。隨處可見流浪漢、小偷、流氓以及光天化日搶劫的強盜,繁華城市區的夾縫裏,一處處毫無希望的貧民窟不斷增加著數量。
黑發騎士順著緩坡走下匝道,步入一道商店街,身旁一輛馬車剛剛停下,就有不少赤著腳的孩童蜂擁而上,爭搶著為車主擦車,他們身上甚至連一件像樣的衣物都沒有。
亞雷知道,如果自己截住其中一名兒童,詢問這些孩子家裏的情況,他們一定會用純淨和膽怯的眼神看著自己——告訴他,他們都是失地農民或者工人的孩子。
皇帝的新政放任土地兼並,擠出多餘的農業人口,將其變成廉價勞動力,逼迫他們進入城市,到工廠賤賣自己的勞動。以這種降低勞動成本的方法,推進工業化進程,造成了如今城市空前繁榮的局麵。
“……”
黑發騎士停駐步伐,站在車水馬龍的背景裏,看著那些小小年紀,就迫不得已上街賺錢補貼家用的孩子,眼裏充滿了陰鬱。
“滾開,你們這些賤民!”
大腹便便的中年紳士揮舞手杖,像是驅趕瘟疫一樣,趕走了這些孩子。注意到站在一旁是衣著不凡的亞雷,卻溫和的脫帽向他行了一禮,然後快步離開。
黑發騎士通過他的衣著舉止就能看出來,這個人不過也就是城市中的一個普通中產,麵對外地的孩童卻如此高高在上,原因隻有一個——他們父母不是城市的人,貧窮的購置不起房產,無法在帕裏斯落戶。
這種鄙視鏈是新生的,因為原來的農民待在農村,擁有土地,根就紮在農村、自給自足,最多被大農場主、小貴族鄙視。去城市討生活的人屬於極少數,工薪也沒有現在這麼低賤,努力一點的確可以買房落戶,過上中產階級的生活。
現在農民沒了土地,又不會種地以外的技能,進城除了成為廉價勞動力之外沒有別的去處,集中居住的地方也演變成貧民窟,漸漸就成為了城裏人鄙視的群體。
“當你賴以為生的技能變得一文不值時,真以為自己比他們高貴多少?”
亞雷很想這麼質問對方,然而卻沒付諸於實際行動,因為他很清楚,這是由財富分配的方式決定的,就算自己殺光整個城市的人,鄙視鏈也會照樣存在。
他是這個國家的既得利益者,長生不老的終焉騎士,平民眼中可望可不可及的封疆大吏,前途無量的侯爵,羅慕路斯皇帝信任的重臣。
擁有堪比神明的力量,本該是高高在上瓜分蛋糕的人,或者說,他就是規則的製定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