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也得要!”戚夙容一把將他橫抱起來,快步衝向房間。
“啊啊啊啊,救命啊……”
丫鬟們見向來注重儀態的戚夙容竟做出如此粗魯的舉動,皆露出驚異之色。不過兩人的打鬧聲,倒是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當然,最後戚夙容想要幫弟弟洗澡的打算沒能實現,被奶娘凶悍地製止了……
戚父一直睡到半夜才醒來。他沒有吵醒妻子,披著衣服來到了院中靜坐。
“爹。”戚夙容端著一壺酒和幾碟點心走了過來。
“容兒,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戚夙容將手上的碗碟擺好,說道:“爹睡了一下午,我估摸著您這會也該醒了。您沒吃晚飯,就先將就著吃點吧。”
戚父沉默不語地望著她。
“爹,你在看什麼?”戚夙容為他斟了一杯清酒。
“爹聽你娘和劉管事說了,戚府被封那日,你處理得很好。”戚父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爹過獎了,這是女兒該做的。”
“你提前察覺形勢不妙,及時遣散下人,臨危不亂,麵對羅士閔的刁難,懂得隱忍,隨機應變,將你娘他們平安帶出府,而後在此買宅安家。從頭到尾,你的表現都讓爹非常意外。”
戚夙容低著頭,默然無語。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太多的疑點。單純的娘不會懷疑,爹卻不同。
一個平日為人傲慢、自視甚高的大小姐,姑且不論她為何會有如此細密的心思和機敏的應變能力。單說羅士閔的侮辱,就絕不是她能夠容忍的。
“容兒,你……”
戚夙容突然抬起頭,直視戚父,認真道:“爹,女兒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戚家同樣遭逢大變,景況淒涼,女兒曾引以為傲的東西,全都成了負累。榮華富貴轉頭空,昔日被我看不起的人,反過來欺我辱我笑我,而我除了那一點點卑微的尊嚴之外,一無所有。”
戚父聞言,神色中透出幾分悲色,又飲了一杯酒。
戚夙容又道:“爹,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選擇怎樣的生活,皆由自己決定。女兒雖然隻是做了一場夢,卻也明白了許多道理。若我不知改過,夢中所發生的事,都有可能成為現實。爹,您知道女兒有多要強,女兒寧願死,也不願意像螻蟻一般活著。”
上一世,她已經受夠了,也看透了。
重複從前的悲劇,她的重生便毫無意義。
戚父望著自己的女兒,略帶著幾分寬慰地說道:“容兒,你真的長大了。”
戚夙容笑了笑,給戚父添酒加菜。之前不同尋常的行為舉止,就此不論。
“爹,您接下來有何打算?”她問道。
戚父正色道:“當然是盡快找人幫我戚家平反!”
果然。以父親的性格,怎會忍氣吞聲,白白受人汙蔑?如上一世一般,他選擇了逆流而上。可惜時機不對,沒有人敢攬下這個燙手山芋。父親四處碰壁,受盡白眼,最後隻能放棄,從此一蹶不振,終日酗酒,形同廢人。
“爹,女兒覺得您不宜操之過急。”
“怎麼說?”
“如今皇上正在極力懲治貪官汙吏,就算爹能證明自己的清白,皇上也不可能收回之前的判決。爹又何必做此無用功?還不如暫時安居此地,等待時機。”
戚父抿著嘴,麵色陰沉。
“爹,您之前還誇女兒懂得隱忍,怎麼如今輪到您自己就衝動了?”
戚父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自嘲道:“你說的對,對,為父確實衝動了,衝動了!但是,戚家百年基業,眼看著就要毀在我的手上,我還有何顏麵去見戚家的列祖列宗?”
戚父一拳垂在石桌上,發出砰地一聲震響。
“我還有何臉麵去見戚家的列祖列宗!”戚父肩頭顫動,雙目赤紅。忍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他告誡自己要冷靜,但心中的鬱氣無處發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爹。”戚夙容起身來到戚父身邊,輕撫他的後背。
“容兒,你告訴爹,為何皇上對戚家如此絕情?別說我根本沒有貪汙,即便我貪了,頂多也就是罰些錢財,何至於將我戚家家業連根拔起?商鋪、田產、府邸、珍藏,一件不留!我戚朔到底哪裏對不起皇上?”
“爹。”戚夙容打斷道,“慎言。”
戚父咬了咬牙,捏著酒杯飲盡,隨後用力朝地上一摔,將空杯摔了個粉碎。
對此事,戚夙容也早有疑問,在前世,直到她快壽終時,師傅才稍稍提點了她:“五十多年前,孝仁太後曾經將自己的侄子安排到你父親帳下。結果遭到了你父親的彈劾,指其擅自調配將帥,幹預軍隊運作。不久後,太後的侄子在一次戰鬥中戰死,太後便一直懷疑此事是你父有意為之。聖上對太後十分敬重,初登基時,年輕氣盛,難免行事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