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夙容在昏沉中,仿佛又回到了淒涼困苦的前生,沒有親人,沒有未來,隻有無盡的孤寂,如一隻老邁的騾子,艱難地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末路。
猛地睜開眼,戚夙容急促地呼吸著,額頭冷汗淋漓。
一隻手伸過來,溫柔地幫她擦去額間的汗水。戚夙容轉頭望去,隻見母親正坐在床邊,滿臉憂心地注視著她。
“容兒,你醒了?要喝水嗎?”戚母溫聲問道。
戚夙容點點頭,在戚母的攙扶下喝了幾口水。她握住母親的手,像是在確認什麼,緊緊地不願放開。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戚母又問。
戚夙容搖了搖頭,用沙啞的嗓音回道:“沒事的,娘。”
“你啊,”戚母又是嗔怪又是難受地說道,“不是向來行事謹慎嗎?為何連自己生病都不知道?”
“人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又不是什麼大事,娘不必擔心。”戚夙容寬慰道。
戚母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時,戚夙容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雜噪聲,她奇怪地問:“發生何事了?”
“哦,是芊彤找回來了。”戚母神色淡淡的。
“芊彤?”戚夙容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回來了?”
芊彤是父親眾多小妾中的一個,上一世跟著他們離開戚府,而後又因為受不了苦,留下一筆債務便跑了。不久後,她便做了羅士閔麾下一名副尉的妾侍。這一世情況略有些不同,她一開始便與戚家分道揚鑣,本以為再也不會有交際,卻不曾想時隔數月,她又回來了。難道她這一世並未遇見那名副尉?
“爹是何態度?”戚夙容問道。
“你爹豈會將一名弱質女流趕出家門?”戚母擦了擦眼角說道,“芊彤說她與我們走散,好不容易才找到此處。你爹見她可憐,便同意讓她留下了,此刻大概正在叫丫鬟給她準備房間吧。”
戚夙容真是對父親無語,在女人方麵,父親實在太過優柔,也太寬容。
芊彤與秦湘不同,她耽於享樂,不安於室,又喜歡搬弄是非,留下她後患無窮。而且戚夙容對她的突然出現也有些疑慮,總覺得事有蹊蹺。
她思忖了一會,對戚母說道:“娘,待會你讓芊彤到我房裏來一趟,我想和她聊聊。”
戚母雖覺奇怪,卻未細問,隻是點頭應允。
戚夙容讓平兒幫她梳洗,整理儀容。喝了口熱湯之後,芊彤款款而入。
“芊彤見過大小姐。”芊彤微笑著向戚夙容欠了欠身。
“坐吧。”戚夙容靠在床邊,表情平靜道。
芊彤大方落座,說道:“聽說大小姐身子不適,還望多加保重。”
“多謝掛懷。”戚夙容抬眼打量她,見她臉色紅暈,容光煥發,絲毫不見風霜。父親究竟從何處看出她可憐?
“不知大小姐叫賤妾前來有何吩咐?”
“平兒,給芊彤奉茶。”
平兒先是訝異地看了自己小姐一眼,然後不情不願地給芊彤倒了一杯茶。
戚家大小姐何時轉性了,竟會對她如此客氣?芊彤亦甚感意外。
嗬,鳳凰變草雞,果然學會低眉順目了?
戚夙容沒有理會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誚,用手絹擦了擦鬢旁的細汗,突然問道:“陳副尉近況可好?”
“他……”芊彤剛說出一個字便頓在當中,臉色徒變,端著茶杯的手不自覺抖動了一下,濺出幾滴茶水。她抬起頭驚愕地看向戚夙容,見她正直直地盯著自己,又立刻收回視線,神色變得局促。
戚夙容眯起眼,正了正身子,不急不緩地問道:“說吧,他讓你回來有何目的?”
“大小姐此話怎講?陳副尉是何人,賤妾並不認識啊。”芊彤嘴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是嗎?”戚夙容垂下眼,緩緩端起茶杯,淡淡道,“那我在陳家安插的眼線看到的是何人?”
“什,什麼,眼線?”芊彤滿臉震驚,聲音顫抖。
“你可以繼續裝糊塗,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和盤托出。別忘了,你的契約還在戚家,隻要我爹願意,他完全可以對你施以私刑,或者將你賣給奴場。”
芊彤臉色慘白,喃喃道:“你們莫非早知道了?那為何還同意讓我回來?”
“因為想弄清楚陳化究竟有何圖謀。”戚夙容放下茶杯,表情沉著,略帶稚氣的臉上,隱現幾分威儀,讓芊彤頓感壓力。
“芊彤,現在將功補過猶未晚。”她緊緊盯視著麵前的女子。
“但我說出來就得罪了陳化,一樣沒有好下場。”她苦笑道。